秾李夭桃

第九十三章 陽光過于燦爛了

第九十三章陽光過于燦爛了作品:《》

“二嬸子說哪兒去了?那是大郎嫡親的妹妹,大郎說,王爺那么對她,是看重幺妹妹的才干,不是別的。”范大娘子柔聲打斷了二嬸子的話。

二嬸子撇著嘴,聲哂笑,“那位幺姑娘,咱們塊處了這可年多了,你看出來哪兒的才干了?我是沒瞧出來,我瞧著,她除了懶的出奇,真沒啥別的長處,也不能這么說,人家長的好看,你看看她那雙眼,真真是……”

“二嬸子!”范大娘子聲音略高,示意二嬸子不要再往下說了。

二嬸子干笑幾聲,“姑娘家長得好,那就是最大的才干!行了,咱們不說這個,她能得了王爺的寵,咱們才有好日子過,大爺和魏二爺這官,也好做,不說這個,這事兒,心知肚明說不得,我也就跟大娘子說說,到外頭,可是個眼神不敢有,哪輕哪重,你二嬸子懂得很呢。”

范大娘子顆心放松下來,看了眼嚴二嬸子,低低道:“二嬸子心里有數就好,大郎,還有魏二爺他們,疼這個幺妹妹,疼得很呢。張大姐跟我說過回,說李三爺就跟她翻過回臉,就因為她說幺妹妹成天跟呂豐混在起,也不講究點,李三爺就翻了臉。”

“站到大爺這兒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家子都沒了,聽說這個幺妹妹也是差點死了,好不容易救過來,大爺和魏二爺他們,多重情重義,多疼點妹妹也是人之常情,大娘子可別計較這些,再說,再怎么疼,也就是疼到嫁人出門子,往后,想疼,還能怎么疼?大娘子可別計較這個。”

嚴二嬸子鄭重交待范大娘子,別的她看不到,可范家門都得靠著李家幾位爺這事,她看的清楚,那位大爺,可得罪不得。

范大娘子嗔怪的掃了嚴二嬸子眼,“瞧二嬸子說的,我自小兒跟著阿娘,這點子道理還不懂?不早了,明天天亮就得啟程,早點歇下吧。”

嚴二嬸子站起來,叫了月亭回來,玉硯進來伏侍著范大娘子睡下,自己也歇下了。

隔天,對李小幺來說,又是無聊的大半天。

南寧每天送袋子書過來,李小幺越看越快,由從早到晚上挑燈整天,到大半天,再到小半天,書看完了,就和呂豐有搭沒搭的說閑話,到宿營時,再把錦袋交南寧拿回去。

范大娘子的這天,卻象打了場大戰役。

早上,讓孫大娘子借著和嚴二嬸子學針線,把月亭擠到了范大娘子車上,范大娘子干脆把玉硯也打發到嚴二嬸子車上擠著,自己和月亭輛車里說話。

車子穩穩的行進,范大娘子和月亭說了幾句閑話,就漸漸轉入了正題,“……對了,月亭,你前兒跟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那天人多又亂,我沒聽清楚,就記得你說要侍候王爺,你是要尋份差使,到王府當奴為婢,還是……”

月亭聽范大娘子提到這話,飛霞粉紫從臉上直粉到脖子上,下子擰過頭,扭著帕子,頭恨不能垂到胸腔里去,半晌才蚊子哼哼般說道:“瞧大姐姐說的……就是……”

范大娘子伸手扳過她,“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說清楚,萬……這車里也沒外人,咱們姐妹兩個,有什么話不好說的?你說說,到底怎么想的?”

月亭臉紅的都發紫了,“大姐姐,你明知道……”

“唉。”范大娘子松開月亭,輕輕嘆了口氣,“我是知道……唉,月亭,前天,我去找了幺妹妹,昨兒晚上,我和二嬸子說了半天的話,都是說你這親事。”

月亭兩眼放光,大瞪著雙眼盯著范大娘子,緊張的氣兒都喘不出來了。

范大娘子迎著月亭渴望無比的雙眼,趕緊躲閃開,“唉,怎么跟你說呢,幺妹妹……她倒沒說什么,只是,我能覺出來,她不高興,這事,我直想了夜,月亭,咱們這樣的書香門第,講究多,比不得……”

范大娘子的話頓住,好象不知道怎么說,片刻,連嘆了幾口氣,“你又沒有她生的好,再說,我想來想去,二嬸子就你這個女兒,拿你當命根子樣看著,以前我聽阿爹說過,那深宅大族里,牽動百,就是三媒六聘正正經經嫁進去,都難做得很……”

月亭眼里的神彩下子沒了,看著范大娘子,眼淚滾下來。

“月亭,別哭,你看你,你聽我說。”范大娘子忙遞了帕子給月亭。

“昨天我和二嬸子說了晚上的話,二嬸子的意思,她瞧著魏二爺不錯,人生得好,脾氣好,又讀過書,往后你嫁過去,魏二爺孤身人,你不受氣不說,二嬸子也能跟過去,跟著你們養老送終。”

月亭扯著帕子捂在臉上,肩膀抽動。

“月亭。”范大娘子輕輕撫著月亭的肩膀,“別哭了,王爺好是好,可……我探過大郎的話,大郎說,咱們從山上下來到現在,王爺只和幺妹妹說話,別的,從大郎起,連句話都沒搭上過,幺妹妹不高興,她心眼又多,又是個從不讓人饒人的,月亭,算了。”

“她……”月亭放下帕子,眼睛通紅,“她是記恨我不把她放眼里?沒象你們那樣,處處捧著她?她……”

“算了,王爺那樣的,后院肯定妾侍成堆,又常年在外頭打仗,就算……說不定,年半年的,也見不上他面,倒不是因為幺妹妹,我是為了你想,二嬸子想的周全,還是魏二爺好,你看,魏二爺生的,我瞧著不比王爺差,魏二爺多好的性子……”

范大娘子低低的柔聲勸著月亭,月亭漸漸不哭了。那位王爺,對她來說,象戲臺上的人物,想是想了,但并不是很實在的想,至于魏二爺……在看到王爺之前,她心里眼里,都有魏二爺的……

走了兩三天,越來越無聊的李小幺,動了學騎馬的心思,騎馬這事,往遠了看看,不學只怕是躲不過去了,再說,以后畢竟不是山匪了,以后不能再肆無忌憚,隨便跟呂豐、貴子哥他們同騎匹馬。

再說,呂豐說了,她不替人著想,也得替馬著想,那馬馱著倆大人,累得受不了就是說不出!

李小幺讓人叫了南寧過來,讓他有空的時候,給自己找匹脾氣最好的懂事馬,她要跟呂豐學騎馬。

南寧笑著只點頭,不敢多應,回去稟了蘇子誠,蘇子誠面無表情的點了頭,這騎馬,她早就該學了。

李小幺學騎馬,最興奮的是呂豐,不用李小幺請,搶在所有人前頭,搶過了教李小幺騎馬這件美差,教的是耐心細致無比。

這騎馬對李小幺并不算難事,她以前也騎過,不過不喜歡而已。不過幾盅茶的功夫,就能控著馬跟上隊伍了。

南寧挑的,的確是匹脾氣極好的懂事馬,李小幺悠悠哉哉的騎了兩天,到第三天,到處找不到她那匹脾氣絕好的懂事馬了。

南寧牽了匹高大的成年騸馬過來,垂著頭,陪著小意稟報:“五爺,爺說了,在軍只能騎軍馬,五爺學了兩天了,從今天起,得換上這匹馬。”

李小幺拎著她那根被呂豐截去兩三寸,比正常馬鞭小巧很多的特制馬鞭,仰頭看著比她那匹溫婉的小母馬足足高出個馬頭的成年騸馬,錯著牙問道:“那再過兩天,是不是就要換匹兒馬子給我騎騎了?”

“五爺,這馬是小的精心挑出來的,脾氣好,懂事得很。”南寧陪笑解釋。

呂豐晃過來,從南寧手里接過馬仔細看了看,看向李小幺,“這匹馬不錯,比昨天那匹強多了。”

李小幺悶悶的呼了口氣,往后兩步,比劃著自己的身高和馬的高度,呂豐和南寧左右幫她牽著馬,李小幺掂起腳尖,兩只手勉強能抓著馬鞍,連跳了好幾跳,也沒跳上去。

呂豐悶笑著,抓住她的腰帶,往上提,又順勢托了把,李小幺總算爬上了馬背,騎在這匹高矮正常的戰馬身上,這視野就好了太多。

李小幺瞇著眼睛,瞄著前面不遠,在小廝親衛們的簇擁,那時隱時現的銀白斗篷,越看越悶氣。

騎了不大會兒,李小幺的悶氣就散的無影無蹤,這馬確實脾氣好,而且極其的訓練有素,比前兩天那匹小母馬騎起來更順手,也更暢快。

李小幺慫恿著呂豐,兩匹馬離開隊伍,縱馬狂奔,路跑路叫的追野兔子去了。

隊伍前方,蘇子誠騎在馬上,遠遠看著前后追縱馬狂奔,追著只野兔子大呼小叫,樂不可支的李小幺和呂豐,眉頭直皺起就沒舒開過。

師父那樣睿智的人,怎么能有這么個子孫?天天跟著個小丫頭傻玩傻樂,也不嫌丟人!

只野兔子有什么好追的?自己從來就沒這么無聊過!

從來……好象也有過,那時候母親還在,他騎著匹小馬,叫著笑著追只黃羊,陽光燦爛的讓人睜不開眼,他出了身汗,衣服濕濕的貼在身上,父親很高大,騎著馬跟在他旁邊,叫著笑著幫他攔那只敏捷的出奇的黃羊,母親的聲音溫和而無可商量:“不要幫他!他必須自己去做,你回來!”

那只黃羊到底追到了沒有,他記不清楚了……

母親走后,所有的事,他都必須自己去做了。

蘇子誠眼睛發酸,今天這陽光,太肆無忌憚,太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