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第一百一八章堂審
“不去!”呂豐趕緊斷然拒絕:“我跟你說過,不過是些玩意兒,過節看她做什么咱們回去,我也好長時候沒見李大哥他們了,走,趕緊走,咱們回去找二槐和貴子喝酒去!”
李小幺笑盈盈的挑起眉毛又落下,和呂豐一起出了別院大門,上車回去柳樹胡同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宗梁等人就啟程趕回了虎威軍營。
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將眾人送走,范大娘子拉著小幺細細說了半天織坊籌辦的事,她們本錢小,又要合適,又要便宜,實在不太容易,李小幺聽了半晌,垂頭思量了片刻,“先不急,能做多少是多少,銀子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范大娘子看著李小幺,猶猶豫豫道:“難為你,我那里還有些銀子,雖說少,先拿出來再說,你說呢”
“不用,一來不夠,二來,那是留著給姐姐做嫁妝用的,大哥他們都是甩手掌柜的,范先生也一樣是個不管事的。這織坊要是開起來,也是李家,還有水生哥他們的產業,姐姐這里,只有姐姐的嫁妝是姐姐自己的,無論如何,姐姐自己手里有銀子,萬事都方便,不急,總能想出法子來,我先走了,今天還有要緊的事。”李小幺一口回絕。
范大娘子并不堅持,將李小幺送到二門外,才轉身回去了。
李小幺出門上了車,車子沒往梁王府去,一徑往開平府衙門去了。
今天是水桐案三堂會審的日子,顧忌著開平府知府南修德出自寧遠侯門下,李小幺看了案卷沒幾天,就和水巖商量著,這案子要往上提,提到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堂會審才好。
水巖吩咐門下和南知府相熟的幕僚,勸到了南知府那里,南知府自然是求之不得,這案子無論如何,都是堆燙手的旺炭,能推出去,那簡直是燒了高香,當天就上了折子,隔天皇上批了折子,“茲案重大,責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三司會審”。
這會審的地方,還是在開平府衙門,李小幺在衙門后的一條小巷里下了車,戴了帷帽,水家幾個小廝拱護著,從衙門側門進去,穿過一間穿堂,進了府衙退座間,小小的一間屋子,掀簾進去,水巖和水蓮已經在屋子里坐著了。
見李小幺進來,兩人急忙站起來,水蓮幾步過來,親自替李小幺去了帷帽,臉色微白,“五爺來得正好,三司衙門的幾位大人剛到,正在后堂喝茶呢。”
李小幺神情輕松,謝了水蓮,轉頭看向水巖,水巖不等她問,立刻說道:“放心,處處妥當。”
李小幺舒了口氣,走到黑沉沉的帷幔后,用手指挑起帷幔,往外面看。
這府縣之衙門,正中靠后,是一個半人來高的臺子,那審案官就坐在這臺子上頭俯看眾生,當真是高高在上。
臺子后面和兩邊都垂著厚重威嚴的帷幔,如今李小幺和水巖等人,就是在臺子左邊的帷幔后聽審,從這里看出去,大堂中的情形一覽無余,卻看不到臺上的三司官員。
“三司的人”李小幺放下帷幔,轉頭看著水巖低低問了半句話。
水巖立刻點頭,湊近一些,低低答道:“刑部是二爺署理,大理寺那邊,大理寺卿周海齊親自來了,這周海齊雖和郭家旁支有點親戚,卻是剛正之人,御史臺來的是嚴申遠。”
李小幺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嚴申遠青州人,貧寒出身,以清廉強項著稱,士望極高,是個海瑞式的人物,怎么是他來了誰讓他來的
李小幺輕輕吐了口氣,算了,這會兒也顧不上這個了,這真成了刀尖上跳舞了,跳得好,就沖嚴申遠這三個字,士子那邊的激憤就能平伏的一干二凈,至于周海齊……剛正就好,這一場,是陽謀,也不怕剛正。
帷幔后一陣腳步聲起,幾個人忙住了聲,不敢再多話,前堂威武聲起,李小幺挑起帷幔看向外面,水巖挑著另一邊帷幔,神情凝重擔憂的看著大堂內威風凜凜的三班衙役。
這一場官司,一道道都是陽謀,只看人心。
水桐跟著兩個獄婆上來,垂頭跪在大堂右邊,沈氏纖瘦可憐的跪在大堂左邊,肩膀不時聳動著,仿佛在抽泣不停。
高臺上一聲凌利的驚堂木響,一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官話響起,長篇大論的念了一通,威嚴的問著水桐:“陳水氏,本官所念,可都屬實”
水桐跪伏在地,不動也不說話,那口音濃重的官話停了半晌,大約是在聽著誰的耳語,‘噢’了一聲吩咐道:“既托了訟師,就叫進來吧。”
沈氏忙抬起頭,半轉著身子緊張的看向衙門口。
水巖伯父、鎮寧侯水清明門下清客蘇萬方一件青布長衫,手里拿著柄竹紙素折扇,面帶笑容、神情謙和的進了大堂,先沖著臺子上長揖見了禮:“學生蘇萬方見過各位上官。”
“你既是有功名之人,怎么做起這訟師來了”那口音濃重的官話明顯不悅的問道。
蘇萬方拱了拱手,語氣誠懇,“這是大人關愛學生,回大人話,學生這是頭一回做訟師,只盼著也是最后一回,是這案子讓學生心中如堵石塊,郁結于胸,實在不能視若無睹。”
“既然如此,這訴紙你也看過了訴紙所言可屬實”
“回大人,訴紙所言陳水氏花瓶擊殺其夫陳忠良一事,屬實無誤。”蘇萬方答的極是干脆。
這一答出乎幾乎所有人意料,大堂里一時鴉雀無聲,這么一認,這案子還審什么,這就能定斬立決了!
“大人,學生有些話要問一問陳沈氏及其家仆,求大人恩準。”蘇萬方恭敬和氣的請求道。
“準!”
蘇萬方得了準許,往左兩步,離沈氏七八步遠,先長揖見了禮,客氣非常,“陳嫂請節哀,在下蘇萬方有幾句請教,要是有什么不妥,先此陪罪。”
沈氏警惕而驚愕的看著蘇萬方,咬著嘴唇沒有答話,這姓蘇的,客氣的過了份,她一個小妾,哪里當得了一個’嫂’字
“請問陳嫂現居何處”
“東門五指胡同。”沈氏警惕更甚,一個字不肯多說。
蘇萬方客氣的接著問道:“府中都有何人”
沈氏死死的盯著蘇萬方,咬著嘴唇沉默片刻,才低聲答道:“現只妾及子。”
“那從前呢”蘇萬方追問道。
沈氏猛抬頭看著高臺上的主審官,見三人看著她,并沒有發話的意思,只好垂下眼簾,低聲答道:“爺活著的時候,還有爺。”
“就是說,陳大人在時,東門五指胡同的宅子里,就陳大人,您和令子三人,可是這樣”
“是!”
“東門五指胡同是陳氏祖宅”
“不是!”沈氏斷然否定:“是妾進京后置辦的宅院!”
“咦!”蘇萬方從言語到表情都表達著自己的驚愕:“陳大人中舉前,寄于寺廟食粥度日,中舉后娶了水氏之女,聽說一應用度,皆依水氏嫁妝支撐,陳大人就任德州,連年卓異,官聲清明,本朝俸祿雖說不算少,可也不多,不過三四年,陳大人哪來的銀子在東門五指胡同那一帶置辦宅院”
沈氏驟然明白了蘇萬方的意圖,臉色鐵青,狠狠的盯著蘇萬方,冷冷的答道:“用的都是我的嫁妝!一應用度,都是我的嫁妝!”
蘇萬方轉身沖著臺上拱手道:“大人,學生想調陳沈氏嫁妝單子一觀,五指胡同宅院五進連著花園,價值不菲,請大人恩準。”
臺上一片嗡嗡聲,片刻,一個和緩標準的開平府官話答道:“準,著人提沈氏嫁妝單子。”
臺下侍立的一個書吏答應一聲,退后幾步,帶著兩個衙役出了大堂。
沈氏臉上帶著絲絲冷笑,泰然自若。如今她孤兒寡母,這錢財的事最要緊,老爺咽氣那天,她就把府里所有的資財,寫成了自己的嫁妝單子,這會兒再想起來,晚了!
蘇萬方看著書吏和衙役出了門,轉頭看著沈氏,接著和和氣氣的問道:“令郎今年幾歲了”
“三歲。”
“大人,”蘇萬方轉身沖著臺上拱了拱手,“沈氏子如今就在外頭,學生想請沈氏子進來,請大人們過目。”
臺上靜了片刻,沈氏茫然的看著蘇萬方,他到底要做什么難道奪了財,再奪子不成
“帶進來吧。”臺上發了話。
衙役帶著個三十歲左右的仆婦進來,仆婦抱著孩子,膽顫心驚的跪在沈氏身邊。
蘇萬方蹲到沈氏子身邊,從懷里摸了塊酥糖遞過去,笑容可親的對在奶娘懷里扭來扭去的沈氏子說道:“你真是個好孩子,叫什么名字”
沈氏子伸手抓住蘇萬方手里托著的酥糖,舉到嘴里舔了兩下,含糊的答道:“玉!”
“阿玉,這是誰啊”蘇萬方指著沈氏問道,
“阿娘!”阿玉說著,就要往沈氏懷里撲,奶娘忙抱緊他,蘇萬方示意奶娘轉過身子,讓阿玉看著水桐問道:“阿玉真厲害,你再告訴我,那是誰”
(教育123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