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153 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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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琛的表情有些發苦,卻扯了扯嘴角道,“剛才不小心燙到的......”

這孩子,這么強的自尊心。謝璇目光閃了閃,“走吧!去嘗嘗你煮的紅薯,光聞著這味道,我都快忍不住吞口水了。”

說實在的,紅薯對于兩個習慣了山珍海味,又心事重重的人來說,真是算不得美味,但兩人還是餓虎搶食一般,一個人足足吃了三個拳頭大小的紅薯才算罷了。

打了個嗝,謝璇拍著漲起來的胃,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發現嘴角僵硬得實在有些厲害,最后,索性放棄了,也不再做戲,放任著一張臉平淡中帶著一點點蒼白,輕聲道,“明日,我再繼續去街上打探。”

謝琛目下黯了黯,片刻后,才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悶,“七姐千萬小心些。”

現在這樣的狀況,他們所做的事情,實在是有限。

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但他們,已經別無他法。

一連數日,謝璇都是風雨無阻地到街上去,往不同的茶樓去,點上一壺茶,一坐,便是一上午。她運氣還算得好,一直未曾碰上什么熟人,不過,謝璇也并不是那么怕,只要不是特別熟悉的,以她目前這副尊容,她還不信誰能輕易將她認出來。

街上多是關于定國公府與西北戰局的小道消息,這當中,到底是真是假,有沒有夸大其詞,她聽到了,還得靠自己去篩選和判斷。

但不管如何,西北的戰局,卻是如同那日,吳定清的侄兒所言,不管起因如何,結果卻一點點明朗起來。

韃子果真是兵敗如山倒,事實上,這回,韃子從開戰起,便沒有討得了什么便宜。

謝璇冷笑,若是韃子當真是與她們家勾結,又怎會如此?定國公府在西北經營幾十載,難道都是假的嗎?奈何,卻沒有任何人看清這一點,或許,也不是沒有人看清,不過是形勢一邊倒,聰明人都太聰明,所以,選擇了裝傻和三緘其口罷了。

在與韃子對戰中,最近接連的勝仗中,謝璇聽到了一個耳熟的名字,齊慎。

那些人對他,言語間是推崇備至,說他天生帥才,用兵如神,韃子只要遇見了他,那便只有兵敗一途,從韃子開戰到現在,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這位齊將軍,竟是從未吃過敗仗。就算是比起年輕時候的定國公,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人說,是天佑大周,這定國公府剛剛出事,便又有這么一位如同武神降臨一般的齊將軍橫空出世。

這眼看著便要將韃子攆走,日后,即便是沒有了定國公府,這大周西北門戶,也會安穩如從前。

有人說,陛下龍顏大悅,這位齊將軍只怕等到戰后,論功行賞之時,便要平步青云了。

還有人說,這位齊將軍的運氣真好,剛好趕上了這個時候,定國公府出事,韃子又進犯,否則,他那一身軍功哪有那么容易得到,時勢造英雄,這話,原是不錯。

謝璇卻是聽得心里涼意一陣接著一陣,齊慎……

“轟隆隆”,夏日的雨,說來,便來。

噼里啪啦的雨點砸下來,不一會兒,便是砸成了一片。街上的行人都抱頭急竄,也有那備了傘的,急急撐起。

謝璇卻不過是頓了頓步子,抬頭望了望天,便又繼續邁開了步子。

她既沒有帶傘,也沒有說是到哪個屋檐下躲避一陣,等雨小些,或是停了再走,她只是近乎木然地,一步一步邁著步子,任由那雨,將她渾身淋透,或許,她需要這雨,讓她的腦子清醒一些。

今日的雨,下得委實有些大,也下得久。

從午后開始,便下起,伴隨著電閃雷鳴,一直如同瓢潑之勢,竟下得地面都撲起了雨霧。

御書房外的空地上,這樣的天氣里,卻直挺挺地跪著一個人影,即便是這樣的雨勢,也沒有半點兒的晃動,恍若,已然成了一尊不會動的雕塑一般。

康公公趁著給洪緒帝奉茶的空檔,目光從半開的窗戶往外看了去,神色間,略帶兩分嘆息。

龍案后,洪緒帝輕呷了一口茶,將杯盞輕輕放下,眼也沒抬地便是問道,“老六還在外面跪著呢?”

康公公輕聲答道,“是啊!奴才方才也讓人去勸過,可豫王殿下卻是鐵了心。就連奴才差去給他打傘的福安也攆了回來,奴才只是擔心,這雨這般大,豫王殿下一直跪著,若是寒氣侵體,生了病,屆時,陛下和德妃娘娘又該心疼了。”

洪緒帝卻是輕輕哼了一聲,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倒是有些無奈,“你說,朕這個老六,怎么還就成了個情種?”

“豫王殿下重情重義,這也是好事。”康公公低垂著頭,輕笑著應道。

“身在帝王之家,這樣的重情義,有的時候,卻只會害人害己。”洪緒帝目光微閃下,眸底似乎蕩起了一層薄冰,“罷了,他要跪,便讓他跪著吧!朕倒要看看,他能犟成什么樣。”

康公公目下閃了閃,笑著沒有說話,外殿,有個宮女卻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昭明宮里,得了消息的德妃卻是面無表情,好似沒有聽到一般,更別說臉上顯出什么急切來了。

紫鵑見了,便是面泛猶疑,卻抬頭看了看德妃,不敢言語。

德妃下首,卻還坐著一人,聞言,便有些如坐針氈起來,抬眼望了望德妃,欲言又止數回,終究還是忍不住道,“娘娘,外邊兒這般大的雨,殿下一直跪著,怕是于玉體有礙。”

德妃嘆息一聲,臉上這才顯出兩分擔憂來,“他是本宮身上掉下來的肉,本宮又如何能夠不心疼他,不擔憂他?只是......他今日這般行事,只怕已經是觸怒了陛下,而陛下素日里,最忌諱的便是皇子們被過于嬌寵,常說什么慈母多敗兒。若是本宮這里得了消息,便是忙不迭地趕過去,只怕,非但不能幫到雍兒,反而會害他被罰得更慘。是以,本宮不能動,也不敢動。”

那坐在下首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今日恰好進宮來請安,又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因而滯留宮中,被德妃留下用過晚膳再行出宮的曹芊芊。

聽得這話,曹芊芊不由面泛急色,“那怎么辦?”總不能就由著豫王殿下在那里跪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