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206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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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三年

206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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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的春天比江南來得晚些,院子里的那棵深紅色的杏花到了四月初,才開始綻放,不過,也就幾日,便開出了一樹火花。

剛下過一場春雨,空氣里都帶著泥土、新葉還有花兒混雜的芬芳,腳步匆匆從院子外快步而至,帶著兩分急切,像是夏日午后驟然而下的雨。

進了院門,便是一個敞亮的空地,只在墻邊的花壇里栽了一些觀賞的植株,都并不怎么高。院子的主人顯見并不怎么喜歡花,整個院子里,除了那株杏花,其他的植株都并不怎么開花,俱是滿眼的綠色。

院子里那三明間的正房敞開的門窗正對著院門的方向,屋內有人,還不少,只是不知為何,都沒有出聲,一片安寂。

因而,那串腳步聲傳來時,才會顯得突兀而清晰,然后,屋內的眾人皆是不約而同地轉頭,從敞開的門窗處往外看了去,神色間皆帶了期待,還有忐忑。

唯獨有一人,與他們不同,在聽見那串足音的時候,她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上一根,恍若根本未曾聽見一般,還是該做什么就繼續做著什么,沒有半點兒的異常。

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身形高挑,卻略有些纖瘦,穿一身紅裙,正是與院子里那棵正在盛放的杏花一般的顏色。一頭及腰的發絲黑順一如上好的絲綢,軟軟地披散在肩頭,直泄腰際,并沒有梳什么繁復的發髻,不過是簡簡單單將半頭發絲用一條碎紅石榴石與粉紅芙蓉玉錯落串成的一條鏈子束在了頭頂,倒是有些像江湖男子的束發樣式,可束在這姑娘頭上,卻也并不顯得奇怪,反倒襯出了兩分英氣來。

她正單手支頤,撐在窗檻上往外看,看的方向正是那株杏花,神態很是專注,是在賞花呢,倒是一派悠然。

從側面看過去,她的膚色并不十分白皙,是那健康的小麥色,五官卻生得極美,尤其是一雙眼睛,杏核一般,黑白分明,便宛如一潭白水銀里摻了一丸黑水銀,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

可此時,那雙眼睛,卻沉靜得一如一潭不起波瀾的古井,那彎紅唇甚至微微翹起,輕笑道,“你們何必這樣如臨大敵的,錢松馬上就進來了,到底結果如何,也馬上就知道了,用不著著急。”

可是這話過后,那屋子里的人不過訥訥應了一聲是,便又再度將頭轉了過去,目不轉睛地望著門口,真真是望眼欲穿吶。

紅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已來到西安三年,是葉大公子手底下最為得力的管事,在西安城人盡皆知,被稱作“鸞姑娘”的謝璇了。

哦!不!她現在不叫謝璇了,而是喚作鸞因,謝鸞因。

謝鸞因見即便說了,這些人也還是故我,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卻是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索性便也只是笑笑,隨著他們去了。

須臾間,那腳步聲已是來到了近前,一個差不多而立之年,蓄著短須的男子掛著滿臉興奮的笑容沖了進來,“姑娘!成了!成了!宋老板果然簽了契紙,如今,這名苑已經是咱們的了。”

屋內,登時一寂,繼而,眾人陡然便是歡呼了起來。

滿堂的喧鬧,與方才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是坐在窗邊,一直神色淡然的謝鸞因也不由翹了翹嘴角,端起桌面上已經斟好,放在一旁許久的茶盞,朝著對面虛空的某一處,輕輕做了個碰杯的動作,無聲動了動嘴唇,喊了一個只有她能聽懂的詞匯,“Cheers!”

杏眸彎成月牙的形狀,帶著星星點點的歡悅,謝鸞因將手中那盞茶飲盡,然后,斂裙站了起來。

就在她站起來的頃刻間,滿屋子原本已經歡喜得有些忘形的人不由都斂了神色,雖然還是滿臉地興奮,但卻停止了喧鬧,屋內,安靜了許多,但氣氛卻與方才的期待中帶著忐忑截然不同。

“這段時間,為了名苑,大家都辛苦了。不過,你們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如今,拿下名苑,大家都是功不可沒,大公子那里,我會親自為大家請功,相信大公子一定會重重有賞。大家高興歸高興,卻要把這高興勁兒給攢起來,拿下了名苑,下一步,咱們要忙的事情,可還多著呢。”

“是,姑娘!”好中氣十足的回應,說是響徹云霄也不為過,看來,大家的精氣神兒果然很足,謝鸞因很滿意。

點頭笑著一揮手,“好了,都先散了吧!”

等到將人都攆走,謝鸞因這才笑著舒展了一下手腳,然后,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反正是她自己的地方,倒也不怕被人瞧見,有傷風雅。

“姑娘!”有些無奈的語調出自正端著一個白瓷湯盅走進來的丫頭口中。

謝鸞因騰出一只手來,笑著朝她擺了擺,“嗨,小流螢。”

被喚作小流螢的丫頭是涂氏兩年半前,在夏家的家境因著謝鸞因好起來之后,從人販子手中買來的。與謝鸞因那個捏造的謊言不同,流螢是真在南方水患之中家破人亡,還被賣身成奴的可憐人。涂氏買了她,自然是來伺候謝鸞因的,她性子聰慧,而且純善,加上又比謝鸞因小上兩歲,因而,謝鸞因很是喜歡她。

只是,流螢從不這樣認為就是了,從被派到姑娘身邊伺候起,流螢覺得自己時時都在被自家姑娘捉弄,不過,她慢慢地,也摸索出了相處之道,偶爾,也懂得反擊了,比如現在。

“看來,姑娘心情很好啊!不知道.......待會兒知道奴婢給你帶來的消息,這心情還會不會這么好啊?”流螢一邊將湯盅里的燕窩舀到碗里,一邊故作高深地道。

“怎么?方才晴川又來過了?還是青崖來了?”謝鸞因一看流螢撅起了小嘴兒,便是笑著瞇起了杏眼。

流螢眼皮子一跳,她家姑娘這是眼界遍天下,還是能掐會算呢,這也知道?不過......還有一點沒算準吧!流螢哼哼一聲,不懷好意地笑道,“都來了。”

“都來了?”謝鸞因的笑容一斂,聲音略略拔高,沉靜的面容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對啊!都來了!”流螢點了點頭,那張圓圓臉蛋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

姑娘的心情不好了,她的心情,自然便好了。原來,這就是平日里姑娘捉弄她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