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哲學治不了靈魂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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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柳依依努力捕捉他的眼神,期望能窺探到他心底的暗流,“我相信如果人生真是苦難,我應該去擁抱苦難,并且戰勝苦難;如果人生是無數失敗的累積,我就應該把失敗當成經驗、當成糧食,終會有成功的時候。”
“我一直也很愿意相信尼采的超人哲學,如果人能經由自我超越,終于獲得救贖,那是多么美好,多么簡單的人生。”蕭爾凡嘆息著,不無遺憾地說。
“但尼采是發瘋死的,不是細菌感染大腦,而是整整發瘋了十年。如果尼采的超人哲學是對的,為什么他沒有得到救贖?為什么他的精神沒有得到快樂?”
“這個,嗯……”柳依依語塞,無以回答。
她拉了拉領前的圍巾,夜色漸沉中寒意也漸深。
“從尼采用「上帝已死」摧毀了西方形而上學的理論以后,不論是被動虛無主義、正面虛無主義,或是存在主義,多少哲學家對人生提出多少疑問,也提出了多少解答,”蕭爾凡繼續著他的思路,他從大衣口袋里抽出了雙手,自然地在空中比劃著,侃侃而談。
“可是這些哲學家得到救贖了嗎?他們有比一般人更快樂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是不是這些哲學家提出來的答案根本就是錯誤的?換句話說,是不是生命本身根本無所謂解答呢?”他繼續著。
“嗯,這倒是個好問題,”柳依依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然后又抬起頭,看著他,“那你認為生命的本質是什么呢?”
“生命的本質就像西西弗斯推巨石一樣,永遠推不到山頂,巨石就滾落下來。每天你都以為是一個希望,事實上都是另一個失望;每天你都以為充滿意義,事實上每天都沒有任何的意義。”蕭爾凡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
“很多哲學家為了掩飾這殘忍的事實,他們編造了很多答案,就像西西弗斯這樣悲慘的受難者,在卡繆筆下是與命運對抗和覺醒的人類偉大精神象征。可是這樣的解釋會使人得到救贖、得到快樂嗎?其實都只是自我安慰罷了!所有的哲學家都是在自我安慰中,走向死亡。”他抬手在夜空中劃下一個巨大的弧線。
“哇,‘管門的’,你還蠻有學問的嘛,讀了這么多哲學書!”柳依依拍著手,由衷地贊美、欣賞他,心里卻不免集結起越來越多的疑惑,這是怎樣一個謎一樣的男人啊!
“沒錯,我到英國念中學以后,是看了很多哲學的書,結果發現,念哲學就像掛點滴一樣,沒什么大意思,治不了靈魂的病!雖然,哲學和物理學很相近,但是哲學無法被證明,無法被實驗,所以哲學家抽抽煙,喝喝酒……”
蕭爾凡斜著眼睛瞥了柳依依一眼,嘴角又浮起一絲陰詭的壞笑,“嗯,還有上上床,就可以突發靈感,想出偉大的人生道理。”
“‘管門的’,”柳依依不甘示弱,奮起回擊,“可是我想,你腦袋大概有問題吧,不知道是你的腦容量不足,還是腦袋破了一個洞,要不然好好日子不過,老想這些問題干嘛呢?”
“只有呆子才不會想這些問題!”蕭爾凡笑著,朦朧夜色中,眼光時而明亮時而迷離。“柳依依大姐,拜托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呆子,OK。”
“笑話,你柳依依大姐不僅不是呆子,”柳依依嬉笑著回敬他,“而且還要好好指點你呢!”
“哦?”蕭爾凡開懷地笑著,眼神流露出清澈明晰的亮光,他重新將戴著手套的雙手插回大衣口袋里。
“那有請柳依依大姐指點啰!”說完側向柳依依俯身示意道。
“‘管門的’,你剛才不是教我要跳脫出世俗的想法嗎?”柳依依清了清嗓子,調整了一下肩上的背包,右手權威地伸出去,在眼前比劃著,準備發表高論。
“可是你老在一個死胡同里繞,怎么繞得出來呢!”她開始了。
“是嗎?”蕭爾凡不置可否地附和著。
“你老用邏輯來思考存在的意義,這是沒有解答的,你一定得跳出邏輯的陷阱。”柳依依自信地表述著,她確信自己的觀點能很好地闡釋剛才的議題。
“如果你用美學的觀點,一種主觀的看法,一切都好解釋了。”她肯定地說。
“嗯,”蕭爾凡流露出感興趣的語氣,他甚至特意歪頭俯身向柳依依,“有意思,本人洗耳恭聽,愿聞其詳!”
“如果生命是一幅畫,”柳依依繼續她的論述,她的手在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在涂抹一幅油畫,“你想這幅畫的底色是什么?”
“黑色!”
蕭爾凡毫不遲疑地回答,夜色中看不清的臉上似乎也飄過一絲黑色的陰影。“黑色是悲觀的顏色,也是虛無的顏色。”
“嗯,我想大部分的哲學家都會選黑色。”柳依依肯定地點點頭,繼續比劃著說道:“如果生命是一幅黑色為底的畫,你是會再涂上一層黑色呢,還是畫得色彩繽紛呢?”
“嗯,有點道理。”蕭爾凡低沉的聲音明顯地露出趣味和思索的痕跡。
“如果生命是一張照片,你會覺得一張深沉可怕的黑夜漂亮?”柳依依手指著眼前夜幕沉沉的天空,“還是一張有煙花綻放的黑夜漂亮?”她雙手揮舞,又再畫了一個大的弧圈。
“哇!柳依依大姐,”蕭爾凡提高了音色,聲音里充滿了欣喜和驚嘆。“你真是聰明啊!”
“‘管門的’,存在的意義如果以客觀意識來解釋,那根本是人類對浩瀚宇宙的癡心妄想。”柳依依繼續完成自己的論述,陳詞卓卓。
“所以只有用主觀性的美學,一切才說得通。我絕對相信,我們沒辦法說出生命真正的意義,可是我們有辦法分辨生命的美麗與燦爛。”
“嘿,柳依依大師,”蕭爾凡停下腳步,繞到柳依依面前,夸張地雙手合在胸前,彎下腰,給她深深鞠了一躬,“您無師自通,自成一派啊!趁著老師還沒什么門徒,請受弟子一拜。”
“沒問題,我柳依依大師,從今以后,為愚徒傳道、授業、解惑,不遺余力。”柳依依開心地笑著,故意昂頭擺出一副師道尊嚴教訓人的架勢,“只是弟子必須謹守門規,有事弟子服其勞,否則有違師訓,則必逐出師門。”
“有事弟子服其勞!“蕭爾凡詭詐地笑著,調皮的眼睛盯著柳依依的臉,“嗯,請問,老師上床,弟子要服其勞嗎?”
“弟子瞎說!”柳依依臉上一陣臊紅,又好氣又好笑,“弟子滿腦子漿糊,讓為師如何是好?”
兩人說完,一陣開懷大笑。
一路上,說說笑笑,即使倆人的靈魂接近了,但肉體卻仍然有著距離。他們下意識地各自把手插在口袋里,只有偶而講到有趣好笑的地方,蕭爾凡就故意用胳膊輕輕撞柳依依一下。柳依依也學著蕭爾凡的表達方式,只不過柳依依喜歡狠狠地撞他一下,而且恨不得趁著機會緊緊地巴著蕭爾凡身傍。
夜色闌珊,星光璀璨,越往下城走,街邊的樓宇越來越靜,清冷的夜也越來越黑。
周邊的事物在華麗的燈火映照下,散發著沉沉黑夜的靜謐與溫暖。這份靜夜的溫暖,輕柔地撫慰著柳依依的心,她沉迷著,好想永遠這樣子,和他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走到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