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如果說只是下毒的人不是針對韓允景的,或者說是只想讓韓允景再將血參送于旁人,給韓允景扣一個下毒的罪名,也未必有些說不通。
下毒就下毒,世間的劇毒那么多,為什么會是透骨?那透骨可不是普通的藥鋪子里都能稱上半錢來藥耗子的東西。
再說,誰又能保證,韓允景一定會將血參送出去?
所以,由此判斷,下毒之人,不是宮里的人!
程公公親自持起桌上的銀筷,替韓允鈞夾了個他極愛的紫芋雪卷子,瞅了眼嘴里一個煎餃,碗里一個煎餅果子,筷子上還夾著個香酥小餅的蕭明珠,放下筷子,繼續介紹案情。
王大人領著太醫正等一干太醫們,幾乎將恭郡王府里里外外能所有的角落都查了里外三遍,甚至連燒火婆子的蕎麥皮枕頭,王府后花園子的鯉魚肚子都沒放過,還是沒能找到透骨的下落。
密探眼線們絞盡腦汁地回憶著他們這三天看到的每一個細節,哪怕是誰打了個噴嚏,誰偷吃了半個果子,都記了下來,
王大人以這些記錄為基礎,把王府的下人們都拉出來詢問了十八遍,凡是有一句與密探眼線們的記錄對不上的,或者后次說辭與頭前說辭不符的,都被押進王府臨時用來代替牢房的后罩房內,進行新一輪的嚴刑訊問。
“血參從庫房里取出,到廚房里熬煮,直到送到恭郡王面前,都有兩個以上的下人在;而且在熬湯的罐子里,也沒有發現有毒的痕跡。當時恭郡王是在林姨娘的屋子里,府里的下人們都認為,那碗血參湯是熬給林姨娘的……”
蕭明珠含糊不清地插言:“給一個姨娘下透骨?這成本也太高了吧,我覺著砒霜更劃算。”仿佛全然沒有在意過,她嘴里的姨娘與她有什么牽扯。
她又道:“那恭郡王也真夠小氣的,不過就是一碗參湯,分人半碗又能如何。”
這個……好在理……
程公公心里也是這般想的,又道:“湯從食盒里取出來,直接送到了恭郡王手上,事后只查出在湯碗和湯勺上查到了少許的毒漬。”
當時屋子里的窗戶和門口的簾子都是開著的,外頭的人可以清楚看到屋內的發生的一切,林姨娘和丫頭們行蹤都沒有可疑之物,事后在她們的身上也沒有找到毒的痕跡,并且她們的說詞也都是一致的。
如果毒是在那屋子里下的,到底是在什么時候下進去的,又是何人下的!
“那,大皇兄呢?”韓允鈞慢悠悠地問。
下毒之事,他做過的,當年“楚琳兒那惡鬼”在宮里算計小明珠,他就往小明珠的酒杯里添了一味毒,也沒讓人發現蹊蹺。
很有可能,韓允景用的就是他的那一招。毒遇水即化,融入了湯碗里,然后韓允景將那碗參湯喝盡,也就不會讓人查覺出什么。
只是,那一招有個致命的地方,就是藏毒之處會留下極細的痕跡。
當初要是有人仔細查他的指甲,就可以尋出破綻。
程公公道:“太醫們連恭郡王的指甲縫都查了,并無異狀。”
韓允鈞一楞,他想錯了嗎?
程公公目光關切地看著韓允鈞:“皇上的意思是,王大人那邊查出什么,一定會第一時間告知王爺,讓王爺不必惦記勞神。”
這才是皇上派他來跑一趟的最終目的。
任誰發現害自己痛苦二十年的仇人露了馬腳,也是按捺不住的吧。
王爺身上的毒是清除了,但二十年透骨的侵蝕,王爺還是不易勞累和多思的。
韓允鈞慢悠悠的將口里的雪卷子盡數咽盡,才輕輕應了一句:“嗯,讓父皇放心。”
用昨兒明珠的一句話說,父皇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得極為周全了,他們擔心得再多,也不加快查明真相的結果。為這事吃不好睡不好,熬壞了自己的身子,是不值當。
而且,他心里更清楚,這個時候他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程公公走后,蕭明珠側身靠到韓允鈞身上,低聲問:“你也想不透?”
韓允鈞點點頭:“這事,確實是蹊蹺了,毒總得有個地方藏吧。”
“如果非常小呢?小到只有綠豆,不……芝麻那么大……”蕭明珠猜測道。
韓允鈞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么小,確實是不怕人看到了,但是不怕丟嗎?”
“呃……”蕭明珠語結,這確實是個問題啊。
038見是個好機會,馬上道:如果毒用遇熱就會融解的東西的沾在指甲縫里,那就不怕丟了?
蕭明珠忙將這個說法講出來。
韓允鈞點點頭:“所以,這樣一來,接觸過那碗參湯的人,都有嫌疑了。”
他還是更傾向于韓允景自已服毒這一猜測。
蕭明珠夾了餃子塞進他的嘴里,“不想了不想了,皇上總是會查出來的。”
韓允鈞笑了笑:“嗯,不想了。”
次日,皇上就以韓允景需要休養為由,將他的那幾個妻妾一塊兒挪到了郊外的一處皇家莊子上去養病,走時換上的都是宮里賞賜的衣物和首飾。
接下來的幾日,京都里倒是沒有人心惶惶;但朝堂之上卻是戰戰兢兢。
早朝上,朝臣們一個個都乖巧得像鵪鶉,沒有人敢在任意說話;甚至連平日無事也得奏一本雞毛蒜皮小事的找茬御史們,也沒敢上折子。
至于宮里,珍妃和玉妃也發了狠,不怕得罪人,各種規矩都講究了起來,其它的嬪妃們人人自危,嚴厲地約束著自己身邊的下人,不能任意出入、不能隨意交頭結耳,不能互遞東西,不能……不能……反正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能多小心謹慎,就多小心謹慎。
下朝后,偷溜到王府里來透個氣的韓允昭,偷偷的對著韓允鈞感嘆,還好他母妃之前就闖了那大禍,被父皇拘了起來,要不然他該睡不著了。
王大人在恭郡王府里足足查了半個月,甚至連木玄真人以及一干精通藥理的道長們都被請來幫手了兩日,依舊是一無所獲,那透骨仿佛就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