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握緊手中食盒,擦掉眼角淚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文遠伯夫人沒忍住回頭望去。
四目相對。
文遠伯夫人眼淚唰的一下涌了出來。
她走了兩步,坐到床板上,徹底避開了云初的視線。
云初不敢轉身,自然沒法再看到自己的娘,只能頭也不回的走了。
彩蝶鼻子發酸,她是想姑娘遠走高飛的,沒想到姑娘竟然追到京都來了。
文遠伯府也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煞星,伯爺對朝廷忠心耿耿,為朝廷拋頭顱灑熱血,竟被懷疑通敵賣國。
還從伯爺的書房里收出了通敵書信,伯爺為人正直,哪肯受這樣的冤屈,不堪逼問,竟一頭撞死明志。
如今姑娘都找到刑部大牢了,她們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文遠伯夫人哭成淚人兒,她一直想見到女兒,如今見到,了卻了一樁心事,卻也更沉重了。
自己生的女兒她知道,絕對不會聽她和伯爺的話躲的遠遠的,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
可她一個姑娘家又能做什么?
出了刑部大牢,云初還回頭看了一眼。
她身上沒多少錢,進刑部大牢一趟就花了二十五兩,下一回花的只會多不會少。
她沒錢可用了。
她想到了那一萬兩銀票。
不論是找人,還是活下去,她都需要錢。
她只能先借用,然后再還了。
雖然那天在街上還馬還錢的時候,她沒敢問那侯爺是什么人,但京都侯爺沒多少位,總能打聽到。
握緊食盒,云初回客棧。
暗衛,兩個衙差尾隨其后。
錢大人被關在刑部大牢大半個月了,案子一直沒什么進展。
那錢大人嘴也緊的很,怎么盤問都問不出來什么。
現在居然來了一個探監的,不知道是誰竟敢在這關頭給錢大人送飯。
刑部尚書覺得這是一個突破口,便派兩個得力衙差跟上,查出送飯之人是誰府上的。
衙差跟了一路,跟著云初到了一家客棧前。
兩衙差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眉頭擰成一團。
他們是被發現了還是被發現了?
小廝不回府回客棧,這明顯有問題啊。
云初上了樓,客棧掌柜的見衙差過來,嚇的心噗通亂跳啊。
這年頭,除了乞丐,客棧不歡迎外,就是衙差了。
衙差登門,不是出事了,就是找事,影響客棧生意啊。
掌柜的心底不歡迎,臉上還一臉笑容的迎上來,“兩位官爺來小客棧是辦公還是住店?”
衙差看向臺階道,“剛剛上樓的小廝是什么時候來的?”
掌柜的愣了下,他剛剛忙著算賬,沒注意什么小廝上樓啊。
不過他沒注意,小伙計注意了,忙道,“那位客官是三天前住的客棧,之前是一身世家子弟打扮,不知今兒為何換了身小廝打扮。”
那公子看著性子溫和,別是什么兇惡之徒才好啊。
衙差又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了。
看來那小廝不是發現了他們才躲到客棧來了,這本就是他落腳之地。
原先是世家子弟打扮,現在又換成小廝了,定然有問題。
兩衙差商議了下,一個留下來看著云初,另外一個回衙門稟告。
好不容易才有的線索,不敢輕舉妄動,萬一打草驚蛇,耽誤了尚書大人查案,他們擔待不起。
衙差趕回衙門,得到的答復是抓人。
等衙差趕到客棧時,另外一衙差已經不見了。
客棧掌柜的告訴他,云初下樓了,衙差跟了出去。
至于去哪兒了,那是客人的私事,客棧沒有過問的權力。
衙差腦殼疼了。
京都這么大,讓他們上哪兒找人去啊?
再說云初,回客棧喝了杯茶,拿了銀票就下樓了。
衙差躲在暗處看著云初從這間鋪子到那間鋪子,買了兩千兩的東西。
拎著食盒,云初就去了登門,只是她一個小廝,即便手里拎著貴重之物,人家也不見她。
連吃了兩記閉門羹,云初也走了不少路,心力交瘁的返回客棧。
剛走進去,就被刑部的衙差把路給堵了。
連人帶物都被帶去了刑部。
到這會兒云初才知道她為了見娘和兄長們一面被刑部打成錢大人同黨了。
她只想到了借用探監錢大人之利,卻沒想過借用之弊。
跪在刑部大堂冰冷的地面上,刑部尚書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擺著的東西,眉頭擰成一團。
云初去求見誰,尾隨的衙差一五一十的稟告了,這些都是沒送出去的賄賂。
刑部尚書驚堂木一拍,嚇了云初一跳,只聽刑部尚書嚴肅聲傳來,“你和錢大人是什么關系?!”
云初心底叫苦不迭。
今天是她第一次見錢大人啊。
她連人家是誰她都不知道,何談什么關系。
不過云初聰慧,已經想到搪塞理由了,她道,“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我與錢大人并無關系。”
“沒關系?”刑部尚書笑了。
“沒關系你給人送飯送菜?”
云初面不改色,“是有人托我給錢大人送的。”
“是什么人托付你的?”刑部尚書再問。
“我不知,他只給了我一幅錢大人的畫像,讓我給他送幾回飯菜,以權故人之情。”
云初是看著刑部尚書眼睛說的,雖然撒謊了,但她并不心虛。
因為她真的不認識錢大人。
送他飯菜只因為他的牢房在她娘的對面,僅此而已。
刑部尚書還真沒見過敢看著他眼睛說話的人,不是膽大包天,就是說的是實話。
“畫像可在?”刑部尚書問道。
云初點頭,“畫像在客棧內。”
云初覺得搪塞過去不成問題,只是她沒想到她被抓來了,連帶著她放在客棧里的東西都被帶來了刑部。
包袱里并沒有她說的畫像。
眼看著謊言就要被戳破了,云初一臉不敢信道,“畫像不在包袱里嗎?”
她起身去翻自己的包袱,沒有找到。
云初慶幸包袱里只有一套男裝,沒有女裝,不然不是被人懷疑有特殊癖好,就要暴露女兒身了。
隱瞞女兒身女扮男裝給錢大人送飯,問題更嚴重。
云初翻了兩遍道,“不可能啊,我今兒出門還看了畫像。”
她看向衙差。
衙差有些不快,“東西都在這里了。”
“可能是落在了客棧里,我回去取來,”云初道。
刑部尚書讓衙差回去找,云初道,“我還有東西藏在客棧里,萬一那房間給別的客人住了,東西遺失……。”
刑部尚書皺眉,卻也讓衙差送她回去。
回去的只是云初,包袱什么的都留在刑部。
包袱里有八千兩銀子,還有衙差,不怕她跑了。
可憐客棧,前腳把衙差送走,還沒一個時辰,人又回來了。
而且這回來的是四個衙差。
云初讓衙差守在門外,“我要方便下,勞兩位衙差大哥在門外等片刻。”
衙差一臉警惕的看著她。
懷疑她方便是假,逃跑是真。
云初一臉無奈,“我不會逃。”
“我又沒干壞事,為什么要逃?”
衙差擺手,對另外兩衙差道,“你們兩去后院守著,還有客棧伙計,都給我眼睛放亮一點兒。”
說罷,又對云初道,“你要敢逃,與錢大人同罪論處。”
云初點頭表示知道。
她沒想逃。
進屋后,云初把門關上。
她飛快的把柜子里的筆墨紙硯端出來,只慶幸自己叫了上等包間,里面筆墨都有,不用找小伙計拿。
否則這謊言倒瞞不過去了。
云初在大牢見過錢大人容貌,提筆沾墨,很快就畫了一幅簡單的錢大人畫像。
她把硯臺還回原處,拿著畫像去了屏風后,把畫像吹干,然后疊好,放在床底下。
云初動作行云流水,忙完了就去打開門。
云初翻找,然后在被褥下把畫像找到。
衙差一看,果真是錢大人畫像不錯。
客棧掌柜和小伙計都在屋子里。
看到這一幕,小伙計眼睛睜的圓圓的,瞥頭望著掌柜的,準備說話,掌柜的朝他搖頭,讓他別多話,給客棧惹事。
不和衙門打交道是最好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伙計話到嘴邊都咽下了。
客人走后,他把被褥都換了,沒有發現床褥下面有畫像,現在卻又有了,明顯有問題啊。
只是掌柜的不讓說,借他三虎膽,他也不敢吭一句。
衙差也沒有懷疑什么,帶著畫像和云初返回衙門。
走之前,云初還對客棧掌柜的道,“給我留間房。”
她住了三天,只付了定金,還沒有付房錢呢。
只是她是被刑部衙差帶走的,客棧掌柜的不敢要房費。
對于云初還要回來住,客棧掌柜的是挺高興的。
能被放回來,說明云初沒問題。
一個沒問題的客人,客棧自然歡迎至極。
回了刑部后,衙差把畫像交給刑部尚書過目。
刑部尚書沒能從畫像上看出什么不對勁來,衙差不說,刑部尚書哪會想到這畫像是云初臨時畫的?
不是畫技高超,哪能這么小會兒就把畫像畫好了?
刑部尚書看著云初,云初道,“尚書大人別這么看著我,我真的不認識什么錢大人,我給他送飯菜的時候,還把他錯記成了李大人……。”
這一點,刑部獄卒能作證。
之前是隨口說的,這會兒對云初算是個人證了。
云初只是收人錢財,替人送飯,刑部尚書也沒有確鑿證據懷疑她有問題,便只能放人。
云初還不怕死的來了一句,“我還能給人送飯菜嗎?”
刑部衙差都覺得云初欠揍了。
這都送出事來了,她還要繼續送,膽子真肥。
不過這也說明人辦事可靠。
刑部尚書擺手道,“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