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
“尸體。”
宋青小受到了九幽鬼王的影響,竟然一時之間險些將這最大的線索忽略了。
“七八十年前,重開沈莊的那批人進城之后,第一時間清理了沈莊。”
這些清理,除了是將城中堆積如山的尸骨收拾并入葬之外,當年堆積在沈莊的一些舊物也應該被一并處理了。
“當年那些清理出來的尸體,埋葬在了何處?”
她突然轉頭,目光盯住那說話的老仆。
老道士也反應了過來,說道:
“你是覺得……”
不等他話說完,宋青小就點了下頭:
“很有可能當年第一批進入沈莊的人,在清理尸體的時候,將這些沈莊積年的舊物一并清理了。”
而沈莊在被屠之前的時間中,并沒有聽說經歷過什么大的波折。
這一批歷史資料必定不少,很有可能隨著這些尸首入土。
也就是說,埋葬這些尸體的地方,就有這些資料等物。
眾人的眼睛一亮,有人就說道:
“有可能!聽說當年城中的尸首,怕它們的怨氣太重,繼而作怪,所以經由高僧、道士作法后,將它們安葬在了沈莊之中。”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我自小生于沈莊,卻從沒見過這樣的陵墓。”
大家聽到這里,也紛紛搖頭。
就連吳嬸也強打精神,道:
“我也沒聽過沈莊有這樣的墓地。”
沈莊城四面環水,城中占地面積雖說不小,但幾乎都是居民所住之所,并沒有大型的墓穴。
“會不會是安葬到其他地方了?”
“不太可能。”
老道士搖了搖頭:“我們進莊之后,也遇到了不少陰魂厲鬼。”
他在沈家的時候就說過,但凡鬼魂存于世,實力微弱,必須要有所依托,而大多都不會離自己的尸骨太遠的。
這些鬼魂寄存于沈莊之內,便證明他們的尸骨必定埋葬于離沈莊不遠之處。
“更何況我生于晚金末年,沈莊重建之時,我也有耳聞過,當年這批尸首,確實是埋葬于沈莊之中。”
再加上沈莊重建的年頭并不算很長,往上一數也不過七八十年。
若不是九幽鬼王作祟,將沈莊屠滅了,說不定還有一些當年參與了遷莊之事的壽數長的人至今還活著。
所以莊內的人既然都知道一百多年前被屠的人被埋在了沈莊之內,這種事情便十有八九是真的,不可能作假的。
“但問題沈莊只有這么大……”
說話的男人一臉的忐忑,“我們一路過來時,也看到了四處都是房舍。”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沒去過后半城,但根據沈莊四面環水,發達的水上交通運輸條件,可想而知后半城也必定與前半城的情況差不多。
如此一來,根本不可能有建造大型墓穴的適合地勢了。
“一百多年前的沈莊就算是受晚金氣數影響,人口不如至今多,但至少也有數萬之數。”
如此多人,那些尸體恐怕都能堆積如山了,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裝得下呢?
眾人亮起來的眼睛一下又暗淡了下去,隨著時間的流逝,找不到傳聞中的秘藏典閣,黑門被破,無數兇悍異常的魃尸破門而入……
再加上一直若隱似無的九幽鬼王的聲音傳入眾人腦海,很快便令眾人感覺到死亡的威脅了。
‘咚!咚咚!咚咚咚!’
腳步聲接連不斷的響起,一大群魃尸已經往這邊靠近了。
若隱似無的尸臭傳入眾人鼻腔,越發令大家心神繃得更緊。
“咯咯咯……死在沈莊……”
九幽鬼王如怨似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不住的傳來,大家頭上的冷汗大股大股的往外流。
宋青小的眉頭微皺,面對眾人的討論,一言不發,像是想著什么。
“會不會,會不會是扔河里了?”
那一開始提及葬尸話題的老仆聽到外頭的響動,那腳步聲每響一下,臉上的皮肉都在抖。
她慌亂之下,隨口提出了一個想法,眾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就連老道士也與宋長青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點了點頭。
“不可能。”
正在這時,宋青小卻出言反駁。
“我們靠船之時,那泊船的男人曾經說過,河中打撈出的尸首是李國朝的隊伍。”
而從進城之后遇到的魃尸群看來,也確實驗證了這一說法。
這些尸體身上煞氣極重,確實生前可能手上沾過人命,出身于行伍。
“那……”
老道士聽她這么一說,倒是有些猶豫了:
“這些曾經的尸體,到底被埋到哪里去了?”
正如這些人所說,沈莊雖說大,可因為人口多,根本不可能有大型墓葬之所。
當年死去的數萬人口,哪怕幾十年后,這批尸骨也能堆積成山,又被這些人藏到了什么地方呢?
不是在河中,不是在城里——
宋青小抬起了頭,眼中一道暗光閃過:
“有沒有可能,在城底之下呢?”
大家一聽這話,俱都先是一呆。
但細想之下,又覺得她的這個說法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屠城事件之后,沈莊是被推倒重建的。”
若是當年那一批被屠的人尸體被葬于沈莊,而又找不到墓穴的話,會不會是因為這批尸首被埋葬于沈莊的城底之下呢?
老道士的眼睛一亮:
“死的人多,為了避免怨魂化鬼,除了超渡、以陣法禁錮之外,以大量生人陽氣鎮壓也是極有效也可靠的方法了。”
仔細一想,將這些慘死的人的尸身葬于城下,再在這大型‘墓穴’之上建造了城池。
隨著沈莊的興旺發達,人口達到十萬之數,生人的陽氣形成氣候,足以將這些死靈的陰氣鎮住。
這個猜測一出,大家興奮了片刻,接著有人問道:
“可是,就算這墓穴之所是在沈莊之下,具體在哪個位置,我們又要如何下去呢?”
沈莊之大,實在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走完的。
時隔多年,沈莊如今又被屠了,當年埋葬尸首的墓穴之處在什么地方,從哪里下去,甚至早年那些建造城池的人有沒有留這樣一條路都是未知之數。
這人話音一落,之前還滿臉興奮的人瞬間如同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眼里的光澤一下又暗淡下去了。
“沈莊太大了……”
更何況外面魃尸、厲鬼橫行,還有九幽鬼王這樣一個可怕的存在。
在這樣的環境下,要想找出當年的墓葬,無異于難如登天了。
“不用出去。”
宋青小搖了搖頭,說道:
“這墓穴極有可能就在城內的中心之處。”
“宋青小……宋青小……”
正在這時,那九幽鬼王的聲音又幽幽的傳了過來,令聞聽到的人面色煞白,渾身直顫抖。
“逃不了的……死……”
“死……”
老道士也像是受到了這九幽鬼王詛咒之力的影響,額頭青筋綻出,眼珠通紅。
魃尸群受了這九幽鬼王聲音影響,變得更兇悍暴躁,走路的動靜都大了許多。
就連頭頂之上那些垂吊的絲帛,也緩緩再次擺動。
“城主府內設了祭祀臺,沈莊每逢年節便要舉行祭祀儀典。”
這些儀式很有可能是為了安撫陰魂所用,祭祀臺的所在也變相的證明了這地下墓穴就在城中心處。
“而城主府的附近,陰煞之氣比其他的地方更重。”
城中游蕩的鬼魂壓根兒不敢靠近此處,九幽鬼王也像是對此地頗有忌憚,說不定城主府中心在當年可能設下過什么禁制秘術。
“那現在怎么辦?”
尸群越來越近,大家耳中都能聽到魃尸的咆哮了,仿佛要不了多久這些魃尸便會沖進這里,將這屋子團團圍住。
“廣場上暫時沒有發現什么可以隱蔽的地方。”
那祭臺眾人先前跑過,但因為有魃尸圍攻的緣故,大家并沒有細看過。
這會兒若是再沖出去,恐怕難免有一場苦戰了。
“進城主內府搜一搜。”
宋青小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拍板作主:
“如果沒有找到什么線索,我們就沖出此地,前往祭祀臺再想辦法查看了。”
實在大不了,她到時以劍氣強行將此地劈開,宋青小就不信找不出這墓葬所在地。
她冷靜而堅定的語氣令得老道士提起的心弦微微一松,見她像是十分鎮定,并沒有亂了陣腳,便也強忍心慌點了點頭。
大家沖出房舍,往城主府的中心處沖了出去。
遠處果然隱約可以見魃尸的陰影正往這邊沖撞而來,像是感應到了人氣的存在,這群魃尸像是比兇了許多,發出尸吼。
“快走!”
大家往中間的府院沖了過去,那些魃尸感應到血氣,都陸續往這邊趕過來了。
‘吼——’
此起彼伏的尸吼聲、腳步聲響了起來,內院很快充滿了腐臭。
城主府內院的大門半掩著,大家爭先恐后沖入其中,推著那沉重的木門,‘砰’的一聲將其關攏。
大家深恐魃尸沖進來,忙找了木棒等物將其頂住。
老道士拿出符紙,口中念念有詞,貼到了那門板之處,同時拿出那半截斷裂的桃木劍,咬破指尖將血滴了上去,把這柄斷劍懸掛在了房門上空。
眾人做完這一切,就聽到魃尸的腳步越來越近,有什么東西重重擊打上了門板處。
‘呯——’
一聲重響傳來,那貼在門板上的符紙亮起金芒,光芒反折,像是一下將魃尸傷到了。
“嘶……”
大家倒吸了一口涼氣,看那符紙的光芒一閃之后瞬間暗淡了許多,就連抵在門后的木棒也像是重重一顫,不像是經得起多少時間的搓磨。
正在這時,宋青小一彈指尖,數點銀芒從她指尖處飛躥而出,化為三條冰龍,咆哮著相互絞纏,‘轟’的一聲盤踞于門板之上。
寒冰瞬間以冰龍身體為中心,往四下擴散,將門板、門縫盡數凍住。
有了這三條冰龍之助,那原本看起來不堪負荷的門板迅速將魃尸的攻擊擋住。
大家心中一松,宋青小手提混沌青燈,喊了一聲:
“我們分頭搜索。”
這城主府的主府極大,共有前后院落。
她的神識掃蕩之下,暫時沒有發現什么危機,這會兒一說分頭行動,其他人雖說仍是害怕,但時間緊迫,眾人仍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約定了在大堂中心集合之后,大家鉆入府內,迅速的搜索。
距離沈莊再次被屠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府內外四處還能看得到干涸的鮮血,以及撕裂了一地的雜物,可想而知當日出事之時這些生活在沈莊里的人內心的惶恐。
宋青小的速度最快,一會兒功夫,已經將后院左右兩側的廂房搜索過,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眾人按照原本的預定,再次回到大堂處,從大家表情看來,應該都是一無所獲。
‘砰砰!砰砰!’
門板還在遭受撞擊,圍過來的魃尸越來越多。
那門上的冰層雖有三條冰龍加持,但顯然也堅持不了多久。
“怎么辦?”
大家心亂如麻,有人原地轉圈,下意識的問宋青小。
而她并沒有回話,目光落到了大堂正中,仿佛注意力像是被某個東西吸引住。
“青小……”
老道士喚了她一聲,她將燈舉了起來,紫焰將大廳照亮:
“師傅,你覺得此地有古怪么?”
燈光照耀之下,大家強忍內心的慌張,隨著她的話目光往四周打量。
只見這間正堂極其寬敞,但屋子卻不大方正,墻角轉轉落落,屋梁極多。
屋高至少三丈,使得此地顯得異常的空曠。
公堂正在大廳的正中,左右兩側像是立了幾座人影石雕,仿佛幾個石頭差人各自靜候于左右兩側。
最為奇怪的是公堂的正中,那牌匾并非像尋常牌匾般橫掛題字,而是豎直垂落,上書:坐鎮玄壇。
那牌匾下置一案桌,桌上還擺放著一些辦公之物。
一個筆架放置于正中,數支長筆置于其中,宋青小瞇著眼睛看了一眼:
“師傅,這像不像一個上香的案桌?”
她想起了龍虎山上的那個供奉祖師的桌案,那筆架便如上的香燭。
老道士愣了一愣,表情逐漸嚴肅。
“此地頗算干凈。”
宋青小又說道,“沒有血污、雜物。”
她跑了數個地方,到處都有死過人、逃難翻找的痕跡,唯獨此處干凈清爽,仿佛并沒有留下災難的印記似的。
老道士也逐漸看出了不對頭,不由掐指一算:
“坐鎮玄壇……”
他嘴中念念有詞:
“封土為壇,也就是祭祀之所;掘地為坎,道語有云,祭日于壇,祭月于坎。壇、坎相對,壇高為陽,坎低為陰……”
這個時候的老道士就是最專業的,大家雖然聽不懂他的話,卻都不敢出聲打斷他。
宋青小也沉著安靜的等著老道士推算,他的指頭越掐越快:
“一陽一陰相對,壇、坎之上筑墻蓋屋,便即為‘宮’。而若這‘宮’中有祭祀之靈,則又變廟……”
‘呯呯——’
‘呯呯呯!’
撞擊聲越來越急,幾頭盤踞的冰龍身上逐漸因為魃尸的沖擊出現裂縫。
大家越來越不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深怕被魃尸群圍住。
正在這時,老道士掐算的動作終于一頓,欣喜若狂的道: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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