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美意

第66章 血狼

第66章血狼

我正在藍龍背上嘚瑟,接受著眾人的訝異和艷羨,洋洋得意。

“你耍帥耍夠了沒有!下來!”哥哥鐵青著臉,低聲厲喝。

哥哥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嚇得我一個翻身,從藍龍背上掀落下來,幾個踉蹌。哥哥并不扶我,又是一聲厲喝:“隨我過來!”

我趕緊抽空看一眼姐姐,她對我做個口型:“有我呢。”我看到三只小精靈在她身側,輕扇著翅膀,被陽光曬成透明。哥哥愛我。

我乖乖隨著哥哥走到一邊去,離開眾人一段距離。背對眾人,面向山谷、天地。哥哥愛我。

“跪下!”哥哥低喝。

嗯?什么?我笑著望向哥哥。

“跪下!”哥哥再說。臉上沒有半分顏色。

我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臉,其實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許想去摸一摸、刨一刨,找點證據,哥哥愛我的證據和開玩笑的證據。

哥哥側頭避開,伸出手,手掌在我肩頭一壓,用了真力。我不提防他來真的,身子一沉,跪了下去。我剛跪下,哥哥就閃身到一邊去,不立在我面前。

埋伏在我身體里的倔強狠氣,如同一蓬干燥的野草,“轟”一下被點著。野火的熱浪卷著我將我掀身而起,我騰一下彈了起來。

“哥哥!”“侍同!”“穿云君!”背后眾人齊呼,各種叫法都有。我不管,我只知道他叫“哥哥”,這世間最愛我的那一個。我不喜歡他這樣對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眼淚噴涌而出。

“好,”哥哥沉靜說,一邊說一邊跟我朝著一個方向跪了下來:“我陪你一同跪。我要你知道,你這一跪,并不是對你的懲罰,也并不是要你跪我,是跪天地、跪神靈、跪五族、跪天下蒼生。讓你眼里有、心里種——‘敬畏之心’。”

我一愣,轉轉腦子,破涕為笑,撲過去摟著哥哥的脖子,嗚嗚咽咽道:“原來是為這啊,哥哥早說清楚就好,干什么弄出那么嚇人的陣仗!跪,我現下就跪……”我一邊說一邊低下身去:“哎!他們那么多人看著呢……下次找個沒人的地兒我再好好跪……”

“美意!剛才才說了‘敬畏之心’,就是要你沉心靜意,汲納天地之定力,莫要如此清淺浮躁,被自己心中的暗邪之氣占了上風,墜入……”哥哥仰臉看我,臉上居然有焦躁之色。(900歲的人了,還看不開!)

“如果真那樣了,還是美意嗎……”只聽得姐姐在身后遠處幽幽道。

“侍同為美意焦心成這樣,真是不夠體面哦……這也要記下來嗎?哈哈!”落英永遠不嫌事兒大。臭小子!

“曉得啦,曉得啦……一切都聽哥哥的……”我明白哥哥不是氣惱我,心情大好,一邊拖著哥哥起身,一邊回頭大喊:“沒事啦,沒事啦!小呢!咱們去尋‘暗夜之淚’吧,可是只有你們知道在哪兒哦!”

“我們并不知道。”那三個精靈居然異口同聲。

“啊——”眾人驚詫。

“‘暗夜之淚’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上。”小幻冷冷補刀。

這下眾人是驚詫到發不出聲音來了。

“那怎么辦?”寄城細聲問道。

“找到水澤仙女再說。”小呢非常肯定地說。

許久之后,一個寒冷的冬夜,我和寄城比肩而坐,面前的篝火噼啪作響,空氣中盡是樹枝燃燒后的焦香。星星火點猶如夏夜的螢火蟲,漫天飛舞在眼前,用手去接時卻只有融化的黑暗。寄城指著頭頂,語氣輕顫:“他們說那顆星是你,我只當是囈語,直到那日,在那崖頂之上,你縱身一跳……眾人不知為何,居然無一人阻攔,甚至無一人驚叫,仿佛早就知道你會這么做——除了我,除了我!我以為你……以為你……眾人只是竄身崖邊,我不知被誰扯著一并前行,腦中一片空茫,隨著眾人朝崖下望去……我至今記得你那天穿了一身白袍,你展開雙臂,風呼呼鼓起你的袖子,你看上去像一只白色的鳥,朝崖下墜去……那么俊秀,那么自由,果真是沒有半分哀傷氣息!你相信嗎,那一刻,我居然想追隨你而去……突然你身子一側,半歪著頭,朝崖頂我們的方向看來,眼睛里居然有頑皮狡黠,只見你將手指放在唇間,嘬唇長嘯,面帶笑意,揚聲長喚:‘藍龍——’,藍龍聽得召喚,不知從何處突然現身,騰身而來,從你身下卷過,將你輕輕巧巧托住。藍色大龍,白衣少女,你伏在藍龍背上,言笑晏晏,藍龍騰身而起,在我們面前,如颶風刮過……那一刻,我心如死灰,徹底斷了念頭,斷了成王的念頭——面前這位白衣少女,原來她,她才是真正的王者……”

寄城緊緊跟在我身邊,這次不是錯覺,他是真的又長大了一些,我伸手將他的手掌狠狠一捏,他翻轉手,用他的小手將我的手更狠更用力地一捏,我疼得一笑。

風間略有局促地站在我身邊,見我望向她,輕咬著嘴唇,低頭輕輕扯了一下她身上的白袍,再朝我身上望一眼,我低頭一看,我的身上紅衫已除,被換上一襲白色長袍,腰間束了一條銀白絲帶。我沖她微微一笑,她臉上一喜,別開臉去。

忘言。他站在眾人之外。離我最遠。一身白袍,陽光之下,晶光燦爛。一雙眼睛穩穩望住我。無喜亦無憂。只剩了穩妥。

我大踏步走至山巔崖邊,聽到身后落英一聲輕喝:“美意!”我一回頭,只見他站在哥哥身邊,伸手向哥哥討了什么東西,轉臉定定望著我。他還是他,從來都沒有變過,一群人中最美的那一個。我們不遠不近地相隔著,仿佛千山萬水,仿佛觸手可及,陽光下他的眼睛里一片晶亮,看不清楚是裹著淚光還是揉碎的陽光。他揚手一拋,一個東西徐徐朝我飛了過來。我伸手一接——居然是藍龍相贈的那顆明珠,我的明珠。

我要做什么,他全部知道。最明了我心意的,居然是他。我一邊淡淡想著一邊從腰間銀白色的絲帶中抽出一根絲,穿珠而過,系在頸中。

怎能是他。我站在崖邊,腳尖一踮,縱身躍下。

“哦……”姐姐訕訕。

“是嗎?居然能在血狼嘴下留住一條命,幾乎可以稱得上奇跡。圣族飼養血狼已有數千年歷史,但由于血狼的血腥殘暴和對主人的忠誠排他性,使得血狼傷人事件時有發生。等到圣王登位之后,就由專人飼養、教馴,主要的保護范圍就是圣星堡。普通人家甚至各分封堡主都不再飼養,所以你長這么大沒有見過,不奇怪。倒是寄城君,你何以會被血狼咬過?又怎么狼口脫險的?”哥哥問道。

“我不想說……有人救了我。”寄城一邊細聲說一邊用手攥住我的兩根手指,攥得很緊。

我走出眾人,望向更遠處。原來我們已經離開谷底,置身于一個寬豁平坦的山巔之上。極目四望,眾山皆小,此峰為傲。其時,青天白日,山風忽忽,天地清朗,光芒萬丈。

我舉起雙手。這雙手,抱過穿云,托過畫海,握過寄城,摟過忘言,殺過僵尸,扎過大魚……現在它們攤在陽光之下,胖胖的無辜。有兩股暗流隱在皮膚深處,交纏掙扎,在我的全身迅疾游走。我仰起臉,任陽光傾灑,心念移動間,一股暗流沉甸甸馴服下去,只剩另一股在周身暢游,通行無阻。我感覺到血脈充盈、渾身舒泰,心神激奮,蕩氣回腸!

我推開落英,打個哈欠,完全睜開眼,環顧四周。他們近身前來。我望著哥哥,他也靜靜望著我,他的眼睛是他的全世界,那個世界里只有一個——我。

畫海從她懷里取出一個小梳,伸長胳膊過來,我揚手將她的手輕輕擋開,撩起頭發,五指當梳,利索在腦后挽了一個髻,露出整張臉。

“你怎知道如此清楚……我聽都沒聽說過。”姐姐又問。我一聽她語氣,就知道她又好勝心起。

“因為我被那畜牲咬過。”寄城輕聲回答。

我也跟著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突然聽得凌亂腳步走近,感覺一雙手“唰”一下把我從地面上提起來,對著我的臉大喝一聲:“起來!別裝了!故事會已經結束了!趕緊去尋‘暗夜之淚’!”

我惺忪睜眼,陽光刺目,扎得我像是被什么東西掐了一下,我蹦起來,頭發披了一臉,借著發絲的陰影,我看到落英的臉戳到我面前來,兇獷獷的一張臉,眼睛急急在我面孔上逡巡,像是想找一塊合適的地段圈地、打樁——這怎么說,我才盹了一會兒,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急著蓋房、養老、頤養天年嗎?他是血族,

不會老也不會死,無盡揮霍,急什么!

“當時我們已經湊近了那扇門,看上去仿佛是一間透明懸空的玻璃房子,從玻璃門后有光透出來,聽到那人說話,我嚇得一個哆嗦,忍不住回頭一望,恍然一個灰青色人影,來不及細看,一個又大又重、腥氣撲鼻的黑色大物撲將過來,只覺一陣腥黑之風刮過,一陣逼窒,一時間不知東南西北……”小呢說,細細的聲音里仍有驚恐硌著,讓他的話聽上去一頓一銼。

“那時我和小皎飛身在前,小呢殿后,暗中那人呼喝出聲,又聽到巨獸‘咻咻’鼻息,我心中一沉,正要回頭,突然看見面前的玻璃門自動打開,門后是一個透明小房,房內無人。我對著小皎低喝:‘拽他進去!’小皎會意,我們兩個頭都沒回,伸手拽住身后小呢翅膀,提氣縱身,飛躍進房。回頭一看,一個巨大黑影隨著小呢就要沖涌而入,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門,關上了,黑影的爪子‘嘭’一聲拍打在門上,震得小房嗡嗡直響!一個青衣男人沖身而上,一只手拍打著門外邊上的什么東西,一張臉貼到玻璃門上來,一雙眼睛,只見了深色的眼珠子,看不到眼白,仿佛是從死地里長出來的怪物——比那黑色巨獸更像怪物!但,那門,始終沒再打開,載著我們往下降,往下降。”小幻說完,長長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血狼?!對付你們幾個何須使出如此殘暴手段!”哥哥低聲道,語氣甚是不快。

“什么是血狼,哥哥?”畫海問。

“狼和狗的一種混種,從小喂食血糧,奔跑神速,擅長攀爬,能長距離跨越,猶如會飛,生性嗜血,殘暴異常,但對主人卻非常忠誠。”寄城不等哥哥回答,搶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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