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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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暗中一個陌生的聲音輕聲啐道。
那聲音聽在耳里,仿佛暗中竄過來的一尾昆蟲,將我輕輕叮咬了一下,引得我的身子不由自主朝著聲音的方向牽扯了一下。
但,我已無暇顧及更多,因為我并沒有看到哥哥的蹤影,而且,我的左眼眼珠裂了。
確切說,是爆了。
伴隨著一陣鈍痛,我強睜著右眼,看著從左眼中飆出一簇鮮血,那鮮血升至半空,瞬間化為一團血霧,彌漫而下,將我的頭臉籠罩其中。
我的鼻中聞到一股干燥腥甜的青苔味道。
我只覺左眼一片漆黑,痛至麻木。
血霧紛揚而下,一部分漸漸凝聚。
我伸出手,攤開手掌,一片暗紅色的羽毛飄落掌心。
“美意你、你的眼睛可還安好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我若不放出那血珠你已經狂性大發、失了本心,你好可怕”畫海撲到我的面前,滿臉淚痕,泣不成聲。那個金色的幼細圓環已系回她的發尾,輕輕蕩漾在她的耳邊,與她的盈盈淚光相映成輝。
“哥哥在哪兒?”我睜著一只獨眼,輕聲問道。
畫海盯著我的眼睛,捂著嘴,一邊流淚一邊搖頭,說不出話來。
“我的身世是怎樣?”我又輕聲問了一句。
畫海的頭搖得愈發厲害些,手指嵌進面頰,不肯讓哭聲從嘴里漏出半分。
她的一滴眼淚被甩了過來,我只覺臉上驀的一涼。
“美意!別再問了,她不過是在哄你!”寄城推開畫海,捏住我的肩膀,面無顏色,目光灼灼,啞著聲音道:“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到底怎樣了!疼不疼!能不能看到我?”
我定定看他,右眼無妨,但左眼,已成黑洞我感覺得到。
“美意”寄城痛苦低吼了一聲,臉扭成一團,仿佛一條被打斷腿的狗。
“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寄城轉頭對著畫海,并未提高聲音,但那話聽上去又冷又惡心,仿佛是嘔出來的一樣:“你打爆了美意的眼珠。”
“我她吸你的血”畫海面色灰敗道。
“你也知道她吸的是我的血,與你何干呢?”寄城的聲音從未像此刻這般陰冷,仿佛心中動了殺念。
“那血珠在她眼中,引得她瞬間瘋魔,若不取出,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毀掉一顆眼珠總比毀掉整個美意強得多!”畫海嘶吼出聲:“我是為了救她!救你!難道是為了我自己!!你這般說辭,真是冷血!”
“我從小與你相識,更兼之這一路走來,我會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寄城冷笑連連,繼而冷笑變成哭泣,轉身朝我伸出手,像是要將他的手指撫上我的臉。
“美意,不怕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說到最后,他仰臉上望,仿佛是在對著暗中的什么喃喃低語,語氣中全是歉意。
我禁不住退后了兩步。
“只能這樣了。”寄城低頭望我,臉上浮現一抹古怪笑意,嘴角邊梨渦隱現:“我把我的眼睛換給你。”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兩指朝左眼插去。
不等我反應過來,畫海一聲尖叫,死死抱住了寄城的胳膊,象牙白的臉上已無淚水,只剩淚痕,眼睛里似乎有野火噼啪燃燒。
“一人做事一人當。”畫海冷聲道:“要換也是換我的,我承不起你這個情!信不信由你,我寧可不要這顆眼珠、換給美意,也不要美意變成面目全非的邪魔!”
話音未落,畫海的手已經摳到了眼眶。
我知姐姐一向心高氣傲、亦不肯落人口實,她真是寧可挖出自己的眼珠賠給我,也不愿意人家冤枉她、詬病她。
“姐姐!不要啊!!”我大叫阻止我已經失去了一只眼睛,怎么可以再讓他們也遭此大罪!
也許還是有辦法的。我心中殘存了一絲希望。
因為我不是別人,我是美意,是魚兒會呼喚我的名字、螢火蟲會縈繞著我飛舞、藍龍贈我明珠、神的使者為我指定星辰、火湖撒旦為我妥協讓步的那個美意啊!
寄城擋在我和畫海中間,眼神沉郁,面如靜水,梨渦已經隱去,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我心中有一絲奇異的感覺:我失去了一只眼睛,如果姐姐因為心疼、愧疚而要將她的眼換給我,尚能理解,因為她畢竟是我的姐姐、畢竟是她親手打碎了我的眼睛。但是,寄城又是為什么呢?我醒來在圣星堡才同他第一次見面,同他的交情也不過是這短短數日的同行,他竟肯為我獻出一只眼睛?!而且為什么,他的語氣中有那般的歉疚之意?他有何對我不起?
而且方才我狂性發作,咬噬他、吸食他,我感覺得到,他并沒使出全部的力氣來掙扎,任由我飲下了他的鮮血。可是之前,落英要拿他手腕上的血哺我時,寄城又表現得分外激動抓狂、嚎叫阻止,那又是為什么呢?
哎呦!!
我突然想到了一點,腦子一轟,腳下一陣踉蹌:雖說我眼睛中那羽毛幻化成的血珠已被姐姐打得離了我身,但,我剛才分明吸食了寄城的頸中鮮血,已算是被血族哺了血,是不是就獲得了“圣族新生”難道難道我即刻就將變身成一個血族?!
我一把推開寄城,伸手緊緊扣住了畫海的手。
我盯著自己的手指,慢慢試著張開嘴巴。
手指還是老樣子,白凈、微胖,無辜,卻很堅定,掐得畫海動彈不得。
也沒有獠牙從我的嘴里呲出來。
我甚至沒有了對鮮血的饑餓和渴望。
留在喉腔深處、寄城鮮血的余味,如同將心事坦白成了湖面上的水紋,曝光天下,羞恥難忍。
我,并沒有在吸食完寄城的鮮血后,成為一個吸血鬼。
也許時候未到?
我的手指隨著我的心意,先是一松,再是一緊。
就在這一松一緊之間,畫海已經掙脫了我的鉗制,再無猶豫,雙指一展,朝她自己的眼窩中挖去!
“該死!該死!”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上去甚是稚氣,卻又懊惱不已,仿佛一個大大生氣的小小少年。
話音尚存,只覺眼前有亮光閃過,一條也許是幾條吧,我一只眼看得甚是模糊淡藍色的胳膊將畫海一搡,推到了地上,然后朝我一攏,竟將我抽身而起,我便騰云駕霧般隨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