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心理開導
家銘是隨著蘇娘一同回來的,穿著一身紅色半臂短袍,頭上梳著個小髻,因為剛剛運動過臉上紅撲撲的,看起來很是精神,一見到她便歡天喜地地撲了過來,蘇云也不由得笑著蹲下身子抱住了他。
“母親,母親,銘兒今天跟父親一起練武了,父親好厲害啊,拿著一根棍子呼呼呼的,銘兒都看不清那根棍子了!程英說,那根棍子叫……叫槍,父親最會用槍了!”
一到蘇云懷里,小娃娃就興奮地嘰里咕嚕說個不停,說著還掙脫蘇云的懷抱,有模有樣地扎了個馬步,揮了兩下小拳頭,嘴里還“嘿哈嘿哈”地叫,看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
蘇云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可是想想顧大郎君深沉穩重的樣子,蘇云實在想象不出他教孩子武術時是怎樣的,忍不住笑著問:“家銘好厲害,是父親教你的嗎?”
家銘搖搖頭,笑出了兩顆小虎牙,“是程英教我的,父親說他不會教小孩子,等銘兒再長大一點就可以教銘兒了。”
說著,似乎有點羞澀地抿嘴笑了笑,“不過,父親有看銘兒練武哦,還和銘兒一起吃早飯了呢!”
蘇云笑瞇瞇地聽著,掏出手帕替家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聽著孩子的描述,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沉穩如山的父親形象,他也許不是那種把愛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父親,但會在每一個行動中,展示出自己對孩子的在意。
若不是出了鄭云歌的事情,他會是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吧。
家銘說著說著,突然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
蘇云挑挑眉,微笑著問:“家銘怎么了,有話想對母親說嗎?”
家銘低了低頭,小手無意識地揪著衣角搓了搓,好半天才小聲道:“母親……母親什么時候能和銘兒還有父親一起吃早飯呢。”
蘇云一愣,因為早便料到孩子會這么問,倒也不驚訝,只抬手溫柔地幫他理了理垂落額角的發絲,道:“家銘為什么這樣問呢?”
家銘扁了扁嘴,眼圈悄悄紅了,“別人家的父親母親,都是一起吃早飯的……”
其實不止吃早飯,明明鐵蛋柱子說,別人家的父親母親,都是住在一起的,只有他的父親母親不一樣。
蘇云有點心疼地看著他,道:“那是因為他們的父親母親天天住在一起,所以都很喜歡對方,但家銘想想,父親和母親一直沒有住在一起,所以我和家銘的父親不太熟,讓家銘和陌生人一起住,你愿意嗎?”
家銘一愣,小小的腦袋瓜有點消化不了母親的話,但陌生人他還是知道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安,大力地搖了搖頭。
蘇云也知道他現在無法理解太復雜的事情,只是有些話還是要如實跟他說的,要是為了照顧孩子一時的情緒,給他編織一個美好的謊言,那只是埋下了一顆遲早會爆炸的地雷。
她微微一笑,揉了揉孩子的頭,道:“但家銘要記住,就算父親母親不住在一起,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我們都很愛你。”
孩子的注意力就這樣被她轉移了,聽到蘇云的最后一句,他有點羞澀地躲進了蘇云的懷里,偷笑了一會兒,才抬頭問:“母親的意思是,母親不喜歡父親,但喜歡銘兒嗎?”
蘇云點點頭,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家銘嘟了嘟嘴,似乎不太滿意地說:“母親就不能喜歡銘兒也喜歡父親嗎?”
蘇云不由得暗嘆了口氣,她明白家銘的渴望,也明白有些事情,對這個孩子來說確實是不公平的。
但她現在卻無法告訴他,有些事情,是你無論如何渴望都無可奈何的。
她看著家銘的眼睛,柔聲道:“家銘,記住了,每個人這一生,都會遇到一個和他一起走完下半輩子的人,那個人會讓你覺得每一天都很快樂。只是有些人比較笨,找著找著迷路了,導致他最后找到的那個人,不是能讓他快樂的那個人。”
家銘聽得有點呆,可到底是聽懂了,眼神有些黯然,“母親是說,你和父親,都不是能讓對方感到快樂的那個人嗎?”
蘇云輕輕“嗯”了聲。
家銘咬了咬唇,道:“那銘兒呢?”
蘇云一愣,想了想就明白過來了,不管怎樣,父母離異都會給孩子帶來影響,這樣的影響會隨著孩子的性情有不一樣的表現。
家銘從出生以來一直不被人重視,甚至長期生活在一種冷暴力的氛圍里,因此他敏感自卑,遇到這種情況,很容易就會產生“我是不是不應該存在的”或“我是不是多余的”這樣的負面想法。
蘇云湊過去用額頭碰了碰孩子的額頭,眉眼彎彎地道:“但家銘不一樣,家銘讓我們都很快樂,所以家銘注定是我們的孩子,也許正是要遇到家銘,父親母親才會迷路呢。”
家銘一愣,雖然還是有點黯然,嘴角卻悄悄揚起來了。
一邊的蘇娘忍不住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淚,心里卻忍不住贊嘆,少夫人這番話真是講得太妙了,雖然……雖然她說不出妙在哪里,但就是妙!
蘇云見狀,笑瞇瞇地道:“一會兒我帶家銘出去逛街好不好?家銘有沒有什么想買的?”
家銘一聽,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眼睛亮閃閃的,“銘兒想吃冰糖葫蘆!”
他從沒有出過府,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鐵蛋柱子有一次給他從外面帶了根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他舍不得吃完,就悄悄藏在了枕頭底下,想留一點給奶娘嘗嘗,誰知道第二天起來一看,剩下的冰糖葫蘆都化了,頓時傷心極了,他還被那天打掃的姐姐罵了一頓。
但冰糖葫蘆的美好滋味卻是自此印在了心中,現在一想起,口水都忍不住要下來了。
蘇云看著他這饞樣,忍不住好笑地揚揚嘴角,剛想站起來,卻忽然輕“啊”一聲,苦著一張臉僵在了原地。
家銘頓時急了,忙扯著她的裙子,一迭聲地問:“母親,你怎么了?”
蘇娘和畫屏也著急地走過來攙住了她,正是擔心的時候,卻見蘇云苦著一張臉道:“蹲太久,腳麻了,家銘幫母親揉揉好不好?”
蘇娘和畫屏一呆,忍不住好笑地瞪了蘇云一眼。
而家銘早就屁顛屁顛地走了過去,捏著小拳頭認認真真地幫蘇云錘起了腿。
這樣一折騰,氣氛一下子又輕松了,而某個小娃娃,更是完全把剛剛還在糾結的問題給忘了。
很快,三個大人并著一個小娃娃,就浩浩蕩蕩地出府了。
馬車是蘇娘找人準備,出行坐車的事一般是馬房里的人負責,回來時蘇娘微微皺眉一臉困惑地嘟嘟囔囔,“真奇怪,平時少夫人出個門,喊那些蹄子十回,能應上一回便算好的,現在卻怎么像轉了性,才說了一句便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蘇云聽到,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看來顧大郎君不僅豪爽,還是個守諾的人。
一行人隨著蘇娘走到顧府門口,便看到一輛馬車已經在外候著了。
見到他們,一個身材瘦長長得很有親和力的男子便迎了上來,朝蘇云他們行了個禮,笑著道:“少夫人,青萊奉郎君之命,護送少夫人與小郎君外出。”
蘇云一愣,其他人顯然都沒想到顧君瑋竟然專程派人過來護送他們。
看出了他們的驚訝,青萊繼續笑著道:“郎君說,少夫人如今失去了記憶,定是對很多事情都不熟悉,青萊在西北邊塞時便是任郎君府上的管家一職,郎君府上的一切事務以及西北的田產店鋪,都是由青萊統一打理,若少夫人有不清楚的地方,青萊可以隨時解答。”
蘇云眼眸微動,一瞬間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
沒想到顧君瑋這樣一個在戰場殺敵的武將,也有著這樣一顆細膩體貼的心。
她的話,他都有聽進去,不止聽進去了,還給了她此刻最需要的幫助。
卻是不知道,他的幫助是出于好心,還是為了保障,她能在半年內準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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