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散讓人將三爺取來的丹藥切下一塊,偷偷混在鄭篤初喝的藥中。
當天夜里,鄭篤初便疼得在地上翻滾哀嚎,驚得金益昀等人圍著牢房站了半夜。金益昀甚至已經琢磨著,第二天進宮怎么跟圣上形容鄭篤初的死狀了,但是沒想到,鄭篤初翻滾了半夜又拉了一上午后,第二天后晌居然覺得餓了!
精疲力盡的金益昀不想熏著自己,令獄卒給鄭篤初換了個牢房,又給他洗了洗,換了身干凈的囚服。待金益昀和左相再進牢房去看時,發現鄭篤初不像鬼,反而像人了。
“金大人給他換了藥方?”左相低聲問道。
金益昀苦笑道,“說不上換藥方,郎中已在他身上用了十幾種藥,也不知是哪一種有用,還是幾種藥效混合在一起見了效。”
左相點頭,“再著人仔細觀察幾日,若是他的情況穩定了,大人再進宮跟圣上講明白。”
金益昀立刻應了。
隔了一日,玄散又讓人給鄭篤初用了一次藥,這次用藥的反應比上次更甚,鄭篤初上吐下瀉地折騰了半夜,第二天他躺在土炕上近氣少出氣多,又像鬼了。金益昀和左相站在牢外,開始商量著要不要讓他的家人來看他最后一面了,可又沒想到,這天后晌鄭篤初竟又頑強地爬起來要吃的。
他,又活下來了!
金益昀和左相卻被他折騰得大腦發暈,著人好生看管著,便各自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府歇息。就在他們走了沒多大一會兒,左相府的大胡子幕僚李刑,邁步到了大理寺。
眾侍衛和獄卒見了住在地牢里連審了半個月犯人、讓他們爭先恐后招供的李刑,眼都冒著光。李刑,也就是接了三爺的命令,星夜兼程從姑娘那里趕回來的,貼了大胡子的木刑,掃了一眼鄭篤初,才笑著與眾人打招呼,“某告假歸來,奉我家大人之命來提審鄭篤初。”
“李大哥在哪審?”牢頭客客氣氣地問道,對李刑沒有一絲懷疑。
李刑客氣對牢頭笑道,“張大哥看哪安全無虞,又能討個僻靜?”
牢頭立刻明白了,“小人這就去準備,大人稍待。”
“在下看鄭公子好像挺冷,勞煩張大哥幫著準備個炭火盆,燒旺一些,待會兒或許用得上。”李刑很是為犯人的身體考慮,說完還沖著鄭篤初友好地笑了笑。
鄭篤初看到這大胡子兇魔沖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抖得更厲害了,“小的該招的都招了,真的,一點隱瞞也沒有,您饒了小人吧,小人剛緩過來,實在禁不得折騰了。”
李刑如視珍寶地望著鄭篤初,耐心解釋著,“李某哪能折騰您呢,李某過來不是問上次的案子,是有點其他的事兒想跟您聊聊,您放心,聊清楚了李某就送您回來睡覺。”
那意思就是,聊不清楚他就別想回來了?鄭篤初悲痛交加,“哇”地一聲哭了,“您想說知道什么盡管問,不用聊,真的,小人什么都說,真的不需要聊……”
眾獄卒敬佩地望著李刑。過癮,簡直太過癮了,再沒有比看李大人審案更過癮的事兒了。
李刑將鄭篤初拎去牢頭準備的刑房,烤著火紅的烙鐵和炭火盆跟鄭篤初聊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讓鄭篤初簽字畫押后,李刑又親自把他送回了牢房,然后才與獄卒告辭,懷揣著厚厚的口供,心情甚好地回去交差。
他剛走沒多久,金益昀便進了大理寺,先到地牢去看鄭篤初。待見到躺在土炕上面如土灰、兩眼直勾勾地沒有一點活人樣的鄭篤初,金益昀嘆了口氣,“昨夜又拉了?”
“沒,昨夜他過了堂,被嚇著了。”牢頭嘿嘿著。
過堂?金益昀詫異問道,“李相昨晚又回來了?”
“不是李相,是李府的李刑回來了,奉命過來提審鄭篤初,他剛剛回去復命。”牢頭壓不住興奮,“大人,李刑回來了!”
“太好了!”金益昀摸著自己瘦得只剩下高高突起的顴骨的臉,他要即刻去找李相,讓他將李刑借自己一段時日,讓李刑替他把牢里該審的犯人統統審了!
左相李奚然聽了金益昀的請求,微笑道,“大人且容他歇上一夜,明日本相便讓他去大理寺幫您的忙。”
待金益昀走了后,左相邀請埋頭忙于政事的三爺,“王爺,晌午一起用膳?”
三爺還沒吭聲,右相卻搭話了,“我也去!”
左相笑了,“我們去喝羊湯。”
最受不了羊膻味兒的右相皺了皺眉,不吭聲了;低頭抄文書的盧正岐也想去,不過他見左相沒有邀請他的意思,便老老實實地沒抬頭;莊立坤笑呵呵地道,“李相,幫咱帶幾個羊肉胡蘿卜包子回來。”
見右相拿眼斜他,莊立坤便補充了一句,“某拿到二樓去吃。”
待到了羊湯館,三爺望著面前的一大盆羊湯,想到了小暖給他寫來的信里寫的她在揚州吃小吃的情形,目光里多了絲柔和。左相抬手給他盛了一碗羊湯,才抱怨道,“王爺,明日奚然要再借李刑一用,否則金大人那里,奚然要交代不下去了。”
三爺點頭,解釋道,“好,昨夜李刑歸來時已是日落時分,來不及知會李大人,今早本想與您說一聲,還沒得著機會,金大人便到了。”
左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這幾日鄭篤初那么折騰,也是因為您的緣故吧?”
三爺沒有否認,只是道,“小王有些事要問他,所以派人暗中盯著。這三日,小王的人攔下了兩頓含毒的飯菜。”
是什么人要殺鄭篤初?封江兆和袁天成已死,再說與他們相關的事兒,鄭篤初早就交代清楚了。若是排除了這兩邊的人……左相目光幽深地看著羊湯上飄著的綠油油的蔥花,又問道,“十一月二十六那晚,京城各處離奇死了幾十人,程無介府里就有五個,這是王爺的手筆?”
三爺搖頭,“不是,小王只是依此推測了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才要找鄭篤初問明白。”
“三爺問出的趣事,可否給奚然講講?”左相笑呵呵問道。
三爺搖頭,“暫時還不能。”
左相又抬手舀了一碗羊湯,笑得更加燦爛了,“三爺有事要與程相談?他可是個老狐貍,可要奚然幫忙添幾把火?”
你比他也強不到哪里去,不過有他幫忙,自己確實會順利許多,三爺問起他添火的條件,“李大人想要什么柴?”
“李刑。”左相回答得異常干脆,這個人,他是真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