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嘉的生母,是盧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生下盧子嘉后不久就“病死”了。盧夫人為顯嫡母之慈,將盧子嘉養在自己名下,當嫡女教養,去哪兒都帶著。盧子嘉德行甚佳,為她贏得了美名。
若是盧子嘉嫁得不好,那盧夫人必定被人指摘,說她不是真心疼愛盧子嘉,這對視名如命的盧夫人來說,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若是盧子嘉嫁給趙書彥,名聲雖不好聽,但畢竟是盧子嘉自己選的,別人指摘不到她的頭上。但是讓盧子嘉嫁給舞蹈弄棒的武夫,若是讓紹氏姐妹們知曉了……
盧夫人皺皺眉,“武將官職都是虛的,將軍也好,副將也罷,能帶得了幾個兵,賺回多少俸祿?一場仗下來丟了命,什么都沒了。”
盧林平接著勸說,“德音表妹不也嫁給了烏桓將軍么。”
盧夫人哼了一聲,“那是因為她無母親為她做主!若是德音的母親還活著,你看紹家敢不敢把她嫁過來!”
盧林平心中不耐,“母親只管子嘉,便不管兒子了么?您可知因父親前后兩案審得不公損了名聲,兒子在京中舉步維艱。程大人當著兒子的面責備父親不該重利輕名,兒為父親辯解,程大人便讓我們速速定下子嘉的親事,免得此事一發而不可收拾,讓兒無路可走!”
盧夫人驚道,“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
“若非如此,兒怎會出京?”盧林平長嘆一聲,“母親,現在四方來朝少戰事,嫁于武將并無不妥。若是小妹嫁于閻鐵山,十余年后他便是兒的助力,此乃兩全其美之策。”
盧夫人輕聲道,“兵部豈是那么好進的?”
盧林平志在必得,“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賀王答應替兒從中斡旋,兒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事關兒子的前途,庶女便不重要了。盧夫人言道,“閻家的家世為娘不甚了解……”
“您去跟表妹打聽打聽,便知了。母親應趁著父親在濟縣這兩年,多余表妹走動,好為將來打算。烏桓年紀雖小,但他是右金吾衛名正言順的大將軍,在濟縣呼聲極高,又得晟王關照,前途不可限量。”
“晟王怎會關照烏桓?”盧夫人疑惑,自己可沒聽到一點風聲。
盧林平冷聲道,“晟王與烏家的關系,不是一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母親切記在表妹面前莫說秦安人與陳小暖的是非,咱們要與她們母女交好,而不是交惡。”
盧子嘉的婚事,盧夫人已經點了頭,盧奇淵自然不會反對。于是第二日,盧夫人便給大將軍府遞帖子,要帶盧子嘉去探望懷孕的紹德音。
當婆子回來時,盧夫人的鼻子差點氣歪了,“你說德音去了哪里?”
婆子小聲道,“奴婢聽烏將軍府的門人說,表姑娘上午便去了云開書舍讀書,至今未歸。”
南山坳內的云開書舍藏書甚豐,加之書舍的掌書乃前國子監祭酒丁中和,使得云開書舍名聲大噪,天下讀書人慕名而至。紹德音與烏桓成親后,也去讀過及次書,但現在她大著肚子讀得哪門子書,還不是以此做幌子去見陳小暖!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點也指望不上!”盧夫人怒道,“我當初就不該在堂兄面前幫她說話,讓她得了豐厚的嫁妝,白費我紹家的銀兩!明日去了,你且看娘的臉色行事。”
旁邊站著的盧子嘉恭敬地應了,隨后問道,“母親,子嘉一定要嫁入武將家么?”
盧夫人不耐地道,“你想嫁的人家看不上你,不嫁去武將家里,你還能去哪!”
盧子嘉輕輕咬唇,低頭不語。
第二日巳時,衣著得體的盧夫人將女兒打扮得整整齊齊,才帶著她去了烏將巷。烏家的院子比縣衙后院寬敞了幾十倍,但盧夫人并不覺得羨慕。因為這里處處透著粗魯,樹只有青松和綠竹,花草亭臺皆無,大片的空地鋪上石子或細沙,旁邊擺上兵器做演武場,白費了恁大的地方,毫無風雅之致。
紹德音住的主院稍好了些,院內擺著兩口大缸,缸內的蓮花開得正好。盧夫人眼見,一眼就看出這是極品的碗口蓮,不禁有些眼饞了。
待見到紹德音時,盧夫人笑得慈祥,“這兩日孕吐可好些了?”
面色紅潤的紹德音笑道,“吃了姑母送來的腌酸梅,好了許多。”
盧夫人笑容也濃了,“那是你妹妹幫著我一起腌的,家里還有兩罐,后晌給你送過來。”
“那德音就不跟您客氣了,子嘉手巧,做的吃食樣樣都好。”紹德音夸獎盧子嘉,這個表妹確實乖巧,只是運氣差了些,這婚事該如何是好。昨日她聽秦安人的意思,趙家是絕不可能娶她入門的。
盧子嘉乖巧地低頭,“遂安的菜品,子嘉也學了幾樣,表姐還想吃什么,子嘉給表姐做了送過來。”
德音笑道,“哪能總累著你呢,將軍派人去遂安找了兩個廚子來,由他們做便好。”
“姐夫對表姐真好。”盧子嘉暗暗羨慕,能嫁給烏桓這樣才貌雙全的丈夫,表姐真有福氣。但是她自己就……
“咳……”盧夫人輕咳一聲,盧子嘉立刻收了心神,輕聲道,“表姐院子里的蓮花開得真好,子嘉去能去看看么?”
紹德音讓丫鬟陪著她去了,盧夫人才說起正題,叨念了許多場面話,才問道,“不知金吾衛里,可有合適的人家?”
紹德音雖不知姑母為何會改變主意讓表妹嫁給武將,但也不想管這事,“不瞞姑母,德音嫁過來后只見過兩位將軍夫人,對各府的事知之甚少。姑母相中了哪家,德音可找人打聽一二。”
盧夫人也不跟她客氣,“閻明閻將軍家的二公子,你覺得如何?”
紹德音點頭。
“你也覺得不錯?”盧夫人面上見喜。
紹德音解釋道,“德音不知閻家二公子如何,不過讓府里的人去打聽打聽。”
那你點的哪門子的頭!盧夫人把氣憋會肚子里,“我聽說閻鐵山就跟在烏桓身邊做事,他沒跟你提過?”
紹德音微微搖頭,“軍中事,將軍從不在德音面前提起。”
看來她這侄女在烏桓面前,也沒什么分量。盧夫人不知是該幸災樂禍還是生氣,又坐了片刻便剪了兩朵粉嫩的蓮花,帶著盧子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