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中圍成鐵桶的大皇子府內,柴嚴昌吃完一碟子櫻桃,站起來伸懶腰正要活動腿腳,轉頭見守門的鷹犬領著一幫人穿過花園的月亮門,氣勢洶洶地向這邊走來。
那架勢好像他們是勝者,自己才是敗寇!大皇子嘖嘖兩聲,很期待老三過來會說些什么。
嚴晟邁步走上涼亭,站在柴嚴昌面前平靜地道,“大哥,父皇讓我請你入宮面圣。”
他能進來自然是奉了圣旨的,柴嚴昌狷狂的臉上帶著一抹毫不在乎地淡笑,“真是難得,父皇竟想起我來了,這還得多謝三弟在父皇面前提起愚兄才是。”
三爺坦然應了,“大哥不必客氣。一個時辰前,我府里的侍衛救下被人劫持出京的趙書彥,辨認出劫持他的是大哥府里的下人。”
嘖嘖嘖……大皇子連連搖頭。
老三救下了陳小暖的姘夫,柴嚴昌不禁暗自笑掉大牙,含笑掃了一圈跟在老三身后這些為自己把守府門的侍衛,“樹倒猢猻散盡,三弟說哪個是我的侍衛哪個便是,大哥便百口莫辯,悉聽尊便。”
嚴晟才不會被他激怒,又冷冷地道,“今天頭晌,我發現一只西邊飛來的雪鴿,便跟了去擒住接信的蘇繆,連同他派出的要給大哥送信的下人,一并送到了父皇面前。”
柴嚴昌臉上的嘲諷變作了僵硬,狠厲的眉峰皺起又松開,冷哼道,“這又如何?他的人給我送信,也是我的錯?”
信鴿已至就說明李岸勒已經帶人將陳小暖送出雁門關了,就算老三捉了蘇繆也救不回陳小暖。陳小暖如今就是他的保命牌,柴嚴昌心中安穩得很。待到緊要關頭,他就將陳小暖的事講出來,看老三是要心上人,還是要他的皇上老子!
三爺的聲音如寒冬最烈的風,“的確不是你的錯。不過昨天,有人在雁門關外五十里,捉住了李岸勒一行六十五人。”
柴嚴昌瞬間變色,便聽老三又道,“五月十六,我在出京的馬車上,救下了我的妻子。派人一路扮作她的模樣,跟著李岸勒出了雁門關,大哥猜猜,這一路上她都聽到了些什么?”
柴嚴昌面現瘋狂,“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你誆我,我不信!”
三爺一掌抽在柴嚴昌的臉上,柴嚴昌應聲落入湖中,濺起偌大的一片水花,驚飛龍鯉無數。待他狼狽爬起時,竟從口里吐出三顆槽牙。
守門的侍衛剛被三皇子的話炸得頭皮發麻,又被他這舉動驚呆了,晟王竟然敢出手打了大皇子。從晟王的態度看,大皇子這次是真完了……
柴嚴昌怒極,“老三!你敢犯上!”
嚴晟在湖邊負手而立,若看死物般地盯著湖里的落湯雞,吩咐道,“捆了,帶走。”
侍衛這才從震驚中回神,立刻有人下水將大皇子拉上來,麻利捆緊,嘴巴也堵嚴實了。
嚴晟轉身欲走時,發髻微亂的大皇子妃小跑著沖過來,身手要拉他的衣袖。嚴晟側身躲過,大皇子妃這才想起三皇子不喜人近身的忌諱,屈膝行禮哀求道,“三弟這是要帶你大哥去哪里?”
嚴晟回道,“父皇宣見。”
丈夫這狼狽模樣,不用問也知道父皇宣見他是喜是憂了。大皇子妃知道求三皇子也沒用,強自鎮定心神道,“三弟,可否許妾身給你大哥換身衣裳,讓他體面進宮,以免冒犯天顏?”
若非對方主動招惹,嚴晟從不為難女人,他回手點了兩個侍衛跟著,“出了事,唯你們是問。”
兩名侍衛押著大皇子,跟隨皇子妃回房更衣。皇子妃雖在京中多年,但畢竟是武將之女,心性堅韌。她緊抿帶著幾分涼薄的唇,親手給大皇子松開繩索,拔出他口中的破布,為他擦拭鮮血、梳頭、更衣。
兩侍衛也不退讓,在一旁握刀緊盯著。
大皇子伸開雙臂,讓她為自己穿好外袍,才低頭看著跟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忍著嘴疼低聲道,“若是我出事回不來,你就回西北岳父家中暫住。”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丈夫出了事,兒子也死了,她還活著做什么,回娘家讓人恥笑么?大皇子妃咬唇,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見這蠢婦點不透,大皇子眼中起了不耐。她若不歸西北,自己將來如何再起!
“去吧,這些年你在京中跟著我受了苦,岳父會‘好好'待你的。”
待她點頭后,大皇子才轉身大步往外走。兩名侍衛攔在他面前,舉起繩子。大皇子怒了,一巴掌抽過去,“混賬!我跟你們走就是了,用什么繩子!”
侍衛挨了這一巴掌,卻巋然不動,“我等奉命行事,請您恕罪。”
也不等大皇子說話,兩人便將他五花大綁堵了嘴,推去見晟王。
待他們出屋后,大皇子妃癱坐在雜亂不堪的房內,怔怔落淚。若她歸娘家,阿爺會怎么好好待自己?
待柴嚴昌跪在宜壽宮內,建隆帝見到他紅腫的左臉,一點也沒生三兒子的氣,只覺得以晟兒有仇必報的性子,這已是十分忍讓了。
若是有人敢將他的美人偷龍轉鳳運到關外,他一定將這人剝皮抽筋點天燈!建隆帝恨極,起身一步步走到大兒子面前,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打在他的右臉上。
挨了這一巴掌后,柴嚴昌更明白這老東西果然老了,手勁兒連老三的一半也及不上。不過他還是順勢倒在地上,再痛哭流涕地爬回老東西身邊,抱住他的五爪金龍袍嚎叫,“千錯萬錯都是孩兒的錯,請父皇打孩兒吧,千萬莫傷了龍體!”
建隆帝一腳將他踢開,大皇子再爬回來抱住。如此反復后,父子倆一個仰頭,一個抱腿,俱是熱淚滿面。
柴嚴昌心中正竊喜時,嚴晟開口了,“父皇,大哥說得對,您乃一國之君,身負千萬百姓的期望,當以龍體、社稷為重。”
是啊,他是國主,不只是這畜生一人的父親。建隆帝一腳踢開柴嚴昌,冷喝道,“朕不想再見到你這畜生,宣德喜!”
帶著渾身血腥味的德喜進來,將柴嚴昌請下去后,建隆帝疲累地揮手,“晟兒,此事父王必當給你個交待。你去看看你母妃,出宮吧。”
嚴晟謝恩,毫不留戀地轉身趕往重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