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這日,小暖醒來后覺得有點冷,她裹了裹被子,傾聽窗外沙沙的樹葉聲,不知不覺間又到八月,天氣轉涼了。
聽到屋里有動靜,秋月輕聲進來王妃醒了,便挑起床紗,扶著小暖坐起來。
春花立刻遞上一杯溫度正好的水,待小暖喝下后。兩人利索地為幫她更衣、梳頭。
小暖舒服地瞇起眼睛,這等享受,也只有在三爺不在莊里時才能有。若是三爺在,春華秋月連臥房都不敢進。
用完早膳,霜成和王全桐便整齊地站在小暖面前,每人手里都拿個一本冊子,報上府中、莊子里內院和外院的各項事務。需要小暖親自簽字首肯,也就那么十幾件,小暖一一處理完,只用了還不到半個時辰。
看著兩人齊齊退出去,小暖感嘆,“實在是太屈才了。”
聽到王妃又打王管家和霜成姑姑的主意,春花秋月抿唇,玄舞輕笑。
霜成和王全桐本就是三爺身邊得力幫手,又經王妃的親手教導后,本事躥高了一大截,打理一府一莊綽綽有余。若非這兩個人在王府不可或缺,王妃早就將他們派到鋪子去管事了。
小暖嘆了口氣,又精神抖擻地問,“昨天不是說有批貨今天到碼頭么,具體什么時辰?”
秋月回道,“說得是巳時,因為有幾個大商號都盯著這批貨,所以二姑娘和大黃一早就去碼頭了,二姑娘一定要搶到最好的。”
妹妹的本事是有,但畢竟還年輕經得事兒少,小暖有些擔心,“都哪幾個商號去了?”
玄舞明白王妃在問什么,回道,“程家不去,城西的羅家、何家會跟咱們爭貨,聽說兩家帶了現銀去的,還有就是建王世子和趙書彥也去了。”
聽到趙書彥在,小暖立刻放心了,有他幫忙看著些,小草就吃不了大虧。
秦三、柜叔和展福都不在京中,這里能壓住陣腳的人都不在,這批貨小暖想親自去盯,奈何娘親和三爺不讓她出門,只能派小草出馬了。
現在是收棉花的時節,她的幾十個田莊的棉花,還有今春與她簽訂免費拿棉籽秋后交棉花的棉農手里的棉花,都得盡快收起來,這是鋪子未來一年的依仗,小暖的手下人幾乎都在為這件事奔走。
她的貼身丫鬟綠蝶從南山坳直接奔赴徐州,為了棉田四處奔走的王函昊前幾天回來一趟,已經一歲半的平姐兒都認不出他,不肯叫爹。
小暖摸著自己依舊平坦的肚子,只盼著快點到三個月,三個月后她就能出府理事了。
正這時,被派去放哨的玄澄快步進來,“王妃,安人出莊了。”
小暖等的就是這一刻,她立刻站了起來,坐馬車到了第四莊。晉莊后她不回主院,下車沿著一尺來寬的田埂道徑直往南走。
玄舞覺得不對勁兒,連忙道,“王妃若是想吃瓜果,屬下去給您摘吧,小心路滑。”
這個季節,地里哪還有能生吃的瓜,小暖腳步不停地往南走。見她如此,回來取東西的田守一連忙跟了上來,低聲勸道,“小師姑要去李家莊么,萬萬不可。”
“不是,我是要檢查新壘的墻結實不結實。”小暖一陣正經地道。
眾人……
待到了一人半高的南墻下,小暖望著墻頭,轉頭對玄舞道,“你帶我上去看看。”
“屬下不敢。”玄舞不肯,王妃懷著身孕,若是傷了可怎么了得。
小暖臉一沉,“三爺派你到我身邊來時,怎么吩咐你的?這里是第四莊,我不過是要登上墻頭看看李家莊燒成了什么樣子,也不行么?”
這個……玄舞還有些猶豫。
小暖冷聲道,“守一,待我上去。”
“墻頭是尖的,無處落腳。小師姑稍待,守一去取架梯子來。”田守一將肩上的褡褳往地上一放,轉身就去取梯子。
田守一這四個師兄弟,只聽王妃的話。玄舞見攔不住了,只得上前扶住小暖的胳膊,“王妃,您上了墻頭也看不到什么的。”
“先看看,不行再說。”小暖急切道,若是不快點,娘親回來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待搬來梯子后,玄舞保護著小暖爬上去,半個身子高過墻頭,向外張望。
被火燒得黑漆漆墻院被四周的深綠色圍著,就像一大塊狗皮膏藥掉在草地里,礙眼得讓人想立刻揭掉。小暖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搜尋一圈,然后又順著梯子往上爬了四階。
眼看著王妃的腳已經高過墻頭了,侍衛們膽戰心驚的,梯子和墻夠結實,但若是讓三爺知道王妃爬了這么高,他們這頓罰定是免不了的。
登高望遠。李家莊這場火燒得非常徹底,好多屋子的房頂都燒掉了,小暖站在這個高度,將院子的情形盡心眼底。她凝神在梯子站了許久,才慢慢下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見王妃平安落地,眾侍衛和長工們齊齊松了一口氣。
“王妃,安人馬上進莊了!”玄澄快步過來,低聲提醒道。
小暖立刻回神,“快把梯子放倒藏起來,玄舞拔一棵野葡萄給我!”
眾人應聲而動,小暖抓著野葡萄棵剛走了十幾步,秦氏就從莊外進來了,手里還拎著個荷葉包。
見到小暖,秦氏把荷葉包交給禾風,快步走了過來。
小暖無比慶幸院墻換成了磚的,否則現在娘親就不是笑過來,而是罵著過來了。她揚起小臉,舉著手中的野葡萄棵,“娘,你看,這個黑了好多……”
說了一半,小暖才發現手中這棵野葡萄上一大半還是青的,心疼了。這可是她和小草特意留下,等著秋天里變黑了再吃的好東西,比番外貢果還合她的胃口。
秦氏接過葡萄棵,扶著她往院子走,“想吃就讓玄舞她們幫你摘,盯著這老大的日頭跑啥。娘買了幾斤上好的里脊肉,你想咋吃?”
“想吃糖醋里脊。”小暖立刻道。
聽到女兒想吃酸的,秦氏的臉上樂開了花,“好,好,娘給你做,還想吃啥?”
“醋炒黃瓜絲。”小暖跟娘親往前走,接連報菜名吸引娘親的注意力,生怕她回頭發現梯子。
又是個酸的,秦氏更高興了,酸兒辣女,閨女這一胎沒走,定是個大胖小子了。
回屋與小暖說了一會兒話,秦氏便到廚房里忙活起來。小暖現在聞不得生肉味兒,便站在窗下盯著地上的樹影兒,神情專注而認真。
依照玄舞的描述,李老夫人回李府時一樣樣檢查了行禮,那母蝎子不可能被帶入李府。她們走后,大師兄和李忠帶著人將莊子前前后后搜了兩遍,也沒什么發現。
如果她是藏蝎子的人,會把它藏在哪里?腦子里旋轉著方才見到的李家莊的一間間房屋,一處處院落,小暖認真地揣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