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財眸光一轉，冰冷地盯住馬氏。
馬氏緊緊抓住周氏后背的衣襟，驚恐地問：“你……你想干什么？”
又推了一把周氏：“你倒是管管你家有財呀，哪能讓他殺人哩？”
“不想管。”周氏甩開馬氏，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日子都過成這樣了，有財也是被逼的，再說他這么做也是為了我們，我得多賤才會管！如果有財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全家陪著她一起死！”
馬氏不敢說話，怕激怒了姜有財，同時心里埋怨三個兒子不來救駕。
姜有財也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用菜刀指了指馬氏：“奶奶，你也坐，咱們今天打開天窗把話說透。”
馬氏這時其實想走不想留，可在菜刀的威逼下只得渾身如篩糠一樣膽戰心驚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姜有財道：“奶奶今天來要孝敬錢，是覺得我們家好多年沒孝敬過爺爺奶奶，所以覺得今天來要孝敬錢是理所當然的對吧。”
“那……那當然！”在悍衛自身的利益上，馬氏暫時忘了恐懼，“就像你姑姑剛才所說的，你們家沒錢也就算了，今天賺了那么多錢，怎么也該給我們孝敬錢了。”
姜有財冷笑一聲：“那我來問奶奶，我爹是怎么病的？奶奶頭上的銀簪、耳朵上的銀耳環、手指上的銀戒指、還有腕子上這么重的一對銀手鐲是哪個買的？”
馬氏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姜大山會病倒，是她夫妻兩個向他索財過度，累病的，她身上戴的這套齊全的銀飾也是用她大兒子的血汗錢買的。
當時她在村里可是神氣五六揚的狠吹了一番，養子怎么啦，養子在她手里也被她拿捏得像條狗一樣給她賣命，一整套銀子頭面都買給了她！
鄉下人窮，只顧得上溫飽，哪買得起首飾戴，而且還是銀的！
一般新娘子出嫁，娘家或者婆家條件好的才會給新娘子準備一對銀耳墜或者一個銀戒指，那還是揀分量輕的買。
要是哪個新娘子帶支銀簮出嫁，不知會引來多少姑娘媳婦的艷羨。
所以馬氏從姜大山那里壓榨來的那一整套頭面銀飾當時別說在村里，就是這十里八鄉都很拉風，一般的地主婆也只戴得起那樣的銀頭面！
只是后來姜大山累病了，倒下了，馬氏那一整套銀子頭面也就成為村民們譏諷她的笑談，馬氏這才收斂了些，不敢再戴全套，只揀了幾樣戴。
現在姜有財質問她，她當然無言以對。
姜有財可不會因為她說不出話來而放過她：“我爹是被奶奶和爺爺不停的要錢要物，疲于奔命累倒的，這村里誰人不知！奶奶身上的銀首飾也全是我爹買給奶奶的！
奶奶每天戴著這些銀首飾到處招搖，而我們家連飯也吃不飽、我爹連病都看不起，奶奶你的良心不痛嗎！還是你壓根就沒有良心？”
馬氏脖子一硬，爭辯道：“那是以前！你當我不知道，你姊妹幾個每天挖草藥賣，一天賣幾十文，日子早過起來了，你爹都看得起病了！”
她越說越氣，拿起一塊布料在姜有財面前直抖：“還給你妹妹做得起新衣了，你少在我面前哭窮！今天這孝敬錢你不給也得給！”
姜有財也怒了：“奶奶的意思是，我爹看不起病，我一家吃不飽飯，我妹妹穿得破破爛爛才趁奶奶的意！果然我爹不是奶奶親生的，所以奶奶才對我們一家這么歹毒！”
馬氏被懟得像吃飯被噎住一樣，說不出話來，對大房一家心狠，這是她的七寸，有時和村里人吵架，人家總會拿這話刺她：“你對你大兒子都那么毒，你還有什么事做不出？”堵得她只能夾著尾巴逃回來。
“好了，好了！”姜老頭一臉“你們一個個的沒一個省心”的表情走了進來。
他之所以這時敢來了，是在上房沒聽到打斗的動靜，而且這么長時間馬氏也沒回來，那就應該是危機解除了，不然馬氏這時早就慘叫著像殺豬一樣逃了回來。
可當他一腳跨進門時，卻一眼看見姜有財手里的菜刀，心咯噔沉了一下，旋即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你這孩子別動刀，咱們講道理！你也別動不動就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翻出來說！
你奶奶不是見不得你們家日子過得好，我們做父母的肯定希望自己的子女過得好！
你奶奶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前幾年日子不好過，我們也就沒要你們給一文錢的孝敬，這是我們做長輩的仁慈，現在你們日子過起來了，這該孝敬的錢還是要孝敬。”
姜有財拿起菜刀，對著刀刃吹了吹，冷嗤道：“你們仁慈？別說笑了！你們仁慈就不會拼命地壓榨我們一家，把我爹給逼得累病倒下了！
你們這幾年里沒找我們要一文錢的孝敬？我親爺爺留下的田產房產全被你們霸占了，你們不知足么？
還有，你們六年前從我爹那里要走不少錢和物，那些東西全都喂了狗？
錢和物你們花的花、用的用了，我就不提了，可奶奶那套銀頭面首飾至少值十兩銀子，這十幾兩銀子就夠幾年的孝敬！你們還好意思來要孝敬，你們不是心毒是什么？
爺爺說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不必提起？那是因為那些都是你們見不得人的丑事，你們當然怕人說！如果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哪怕年代再久遠，爺爺奶奶也巴不得我天天提起！”
說到這里，姜有財不屑冷嗤：“不過像爺爺奶奶這種蛇蝎心腸的人哪有什么光彩的事！”
姜老漢氣得臉發黑，想怒吼幾句姜有財，可又懼她手里的菜刀，陰沉著臉叫馬氏：“老婆子，大過節的，咱們別和晚輩一般見識，咱們家去。”
馬氏悻悻站起來和姜老漢離開了。
周氏只覺心煩意亂，小聲嘟囔：“過個節都不讓人安生！”
姜有財安慰她道：“娘，別煩了，只當遇到瘋狗來狂吠了。”又道，“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