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珉恭敬上前，垂首而立，離著乾文帝幾步之遙。
乾文帝似乎累極了，沒什么精神的靠在龍椅上，一手扶著額頭。
“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鳳珉心中自有盤算，撩了袍子便單膝跪了下去，沉聲道。
“兒臣愿往。”
忽而，乾文帝眸光微動，似有銳芒閃過。
鳳鉞和鳳麟爭吵不休，一個主戰，一個主和，卻偏偏沒人愿意代他去解決此事。
而這個老六，一聲不響，卻最是辦事的那一個。
“若燕國來犯，我大乾數萬兒郎必背水一戰，大乾國土，絕不能容他人踐踏。”
“好，好！老六，朕的眾多兒子里，唯你最得朕心。”
朕年輕時，也曾想踏馬征戰天下，統一三國，也曾野心勃勃，劍指天下！
如今，只有老六，還有這份雄心和熱血壯志，心里裝著的，不僅僅是大乾的朝堂和權勢富貴，還有這錦繡江山，百萬生靈！
乾文帝抬了抬手，很快，身側伺候的大太監便會意，捧著一個托盤恭敬而上。
乾文帝拿起托盤上的虎符，道。
“朕命你，代朕，前往邊境，此兵符，和調動燕云十六州守備兵，三萬有余。這一戰，若燕國來犯，必不能退縮半步，你們的身后，是我大乾子民，是我大乾萬里江山！但！朕不能讓宣廣奕去，外有虎狼，內也有豺豹，他手中權勢只能減，不能再增！”
否則，便是燕國褪去，這大乾江山將來到底會落入何人之手，尚且難言。
鳳珉握著那塊虎符，面露驚訝，而后俯身跪于地上，沉聲道。
“兒臣，必不辜負父皇，亦不辜負大乾百萬子民！”
“要快！”
“兒臣明白。兒臣還想向父皇要一人。”
“誰？”
“辛老將軍。”
聽到“辛老將軍”四個字時，乾文帝微微一愣，而后擺了擺手，道。
“你、你若能尋的到他，朕便允了你。”
“多謝父皇。”
言罷，鳳珉又磕了頭去，只是久未起身，良久，才道。
“若…若此次兒臣能夠平安歸來，父皇可否允兒臣一個心愿。”
“當然，你若能得勝而歸，朕便許你黃金萬兩，加封親王。”
“兒臣不要這些。”
“噢？那你…”
“待兒臣歸來，父皇便能知曉了。”
說完，鳳珉便起身離去。
這一轉身，他要奔赴沙場，為這大乾江山，為大乾百姓！
沈府，凌波院。
晌午，長廊下放了把藤椅，沈君茹靠在上面打了個小盹，忽而便驚醒了，旁邊趴著小將軍，沈君茹微動，它便抬了頭來，對著沈君茹搖了搖尾巴。
伸手在它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醒來倒不記得都夢到了些什么，只曉得那夢有些讓人不舒坦。
一陣腳步聲急速而來，是映星，手里握著一封信箋。
“小姐，有人送了信來，是給你的。”
信封上只寫了“親啟”二字，筆跡甚是眼熟。
快速拆開，也只寥寥一句。
“給我備馬，我現在就要出門。”
她將信箋一合，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便提裙而去。
信箋上，只寫了五個字“老地方等你。”
深巷小酒館，鳳珉獨自飲酒，老夫妻兩小炭爐上兩燉羊肉，“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兒。
一陣腳步匆匆而來，他抬眸看去，本以為是佳人尋來，卻不想，門前竟是一罩了黑色兜帽的妙齡女子。
行色匆匆，看到了鳳珉，迅速上前，而后竟“噗通…”一聲，跪在了他身前。
鳳珉卻連動都未動半分，只微抬了眼皮，自顧自的飲酒。
“殿下，求殿下…帶紅袖一并而去吧。”
紅袖，那曾經的花魁紅牌，曾經讓四殿下為之大打出手之人，可曾轟動了全京城的人呢！
鳳珉卻只是挑了眉頭，道。
“怎么？我那四哥，是待你不好？”
“殿下，妾身都按你所說的做了，但您知道，妾身所求，并不是這榮華富貴，妾身…只想尋得他。”
“若本王告訴你，他早就死了呢？”
紅袖身軀一震，微微垂著頭，肩膀一陣抖動，帶著濃濃哽咽，道。
“那…妾身也想，去他一生守護的地方，瞧一瞧。”
“你現在，坐擁榮華，我那四哥待你也是真心，何不如此享受一生？”
“如今的生活，終不是妾心之所求，度日如年，日日難熬。”
“你又可知，此一去，日后不會后悔？”
“妾身不悔，妾身…終此一生，只盼能有這一機會。”
說完，紅袖便對著鳳珉叩拜了下去，額頭貼在冰涼的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鳳珉微微搖頭，揮袖道。
“你幫過本王，本王記著你的人情，也罷，路是你自己選的，今夜子時，自會有人去接你。”
此話一落，紅袖瞬間欣喜難掩，忙應了一聲“妾多謝殿下。”
“去吧。”
看著紅袖轉身離去的背影，鳳珉微微嘆息，他終究不是鐵石心腸之人。
世人皆為執念所困，她本可以享受榮華，終此一生，卻終究是放不下曾經的許偌，放不下心頭的那人。
此一去，之前與鳳章種種，必會成為過眼云煙，負了鳳章，再也回不了頭。
只為那已枉死之人。這，又是何苦呢？
嘆息間，沈君茹匆匆而來，似從巷口一路小跑而來，微微喘著氣兒，面頰還因此而微顯粉嫩。
老兩口兒見狀咧嘴一笑，干脆便鉆入了后廚去，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殿下…”
鳳珉修然起身，長袍翩翩，清風微動，便已至沈君茹面前，握著她的雙手，低聲斥道。
“這般急切做什么？瞧這滿頭的汗。”
“見了你的信，我心中莫名慌亂。”
輕咳一聲，沈君茹頗不好意思的撇過了星眸，怎的一不小心就將心里話給說出來了呢？
又要讓他笑話了。
果然，鳳珉一陣低笑，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傻瓜。”
沈君茹皺了皺鼻頭，抽回手，輕哼一聲便落座，酒水已然添好，似乎就在等著她的到來。
端了酒碗在鼻下輕輕一嗅，眉頭舒展，掩不住的欣喜，忙嘗了一口。
“唔…如此好酒，以前怎未嘗過？可是殿下你私藏的？”
“恩，藏了許多年，今日你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