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說書先生
她在賭。
片刻之后，打手頭子撇開目光，拎起跪在地上的二狗子咬牙道，“老子要的是現銀。……別拿這不中用的丫頭來搪塞我！萬一她真死了，老子啥也得不著，還惹一身騷。”
然而對方眼神卻一陣躲閃。
直到此刻，她才想通為何二狗子不再堅持要五兩銀子。原來，白歡喜早就算計好了用她來抵債，一方面能幫二狗子解決掉燃眉之急，另一方面還能將她這根肉中刺給拔去，一舉兩得，實屬陰險。
她隨即明白，便宜爹并不會保她，以免被白李氏逼著拿出平日里收的束脩來。
見一眾長輩都指望不上，她這才看向一直打量著她的打手頭子，“我爹是讀書人，從小就教育我，寧折不屈。倘若，大爺真要拿我來抵姑丈的賭債，怕是要失望了。只要您今天帶我走出這個門，我就立即咬舌自盡！”
這番話如驚雷般炸在耳邊，杏兒不由地將指尖掐向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給錢！”w.IXoRG
這時，白老爺子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做了決定。
“老頭子！不行啊！”聞言，白李氏自是一百個不愿意。
只是，面對老爺子的強勢，她一個婦道人家卻不得不妥協。
良久后，白李氏才慢吞吞地從房內取出五吊錢，遞了上去。
打手頭子接過，她卻舍不得松手。
隨后，就見白李氏被打手頭子甩倒在地上。然而一眾兒孫，卻沒有人立即上前扶她。
誰都知道白李氏是個窩里橫，這時去扶她，不但不落好，反而很容易被當成出氣筒。
待來勢洶洶的打手們揚長而去后，白家院子頓時亂做一團。
“三姐，咱們出去轉轉吧。”
被勝男扯了扯衣角，杏兒連忙點了點頭。姐妹幾人趁著大人們吵得不可開交，偷摸著拐出了院子。
“咱家，以前不是這樣的。”
出門后，勝男如同小大人般嘆了一口氣，惆悵道。
桃兒一向快言快語，直接就說，“自從三嬸跟前姑丈跑了后，姑姑就越來越瘋癲。咱爺咱奶老來得女，又她一個閨女，對她縱容得狠。不出事才怪嘞。”
對于姐妹們的議論，杏兒并未插口。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但這不是他們行可恨之事的理由。走到今天這一步，白歡喜他們就真的沒錯嗎？
見她一直沉默不言，桃兒突然捂住嘴巴，小心翼翼道，“三姐，我并不是故意說你娘不是。……其實，三嬸兒先前人也很好。她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我也一直沒想明白。只是，從這事后，咱家就越來越亂了……”
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杏兒淡然道，“沒事。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我們也沒辦法管，……咱們去村口聽書吧。”
“好呀好呀，算著時間，曹先生也該到咱們村了！”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的勝男拍著手，興奮地同意道。
姐妹四人到了村口，曹先生身邊已經圍了不少人。
只見他一身藏藍色的棉布衣裳，人很瘦弱，說起話來卻是鏗鏘有力，“前文再續，接上一回——唐書生拜別了蘇小姐，整日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消瘦，直到同窗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
如旁邊其他孩童般，杏兒直接蹲下，雙腿盤坐在地上，托腮抬眸，安靜細聽，然而聽著聽著……卻打起了瞌睡。
直到一段故事將盡，她才悠悠醒來。
“曹先生，你這故事可越講越沒意思了！”人群里唯一的漢子掏出一枚銅板，放在說書先生一旁的錢匣子里，抱怨道。
“就是，還沒我爹給我講得鬼故事好聽嘞！”
這時，一些小孩子也跟著吐槽起來。
很快，人群散去，被叫做曹先生的說書人垂頭喪氣，失落地合上錢匣，背在身上，就要離去。
方才三個堂妹搭伴去上茅廁，因杏兒在打瞌睡，就未叫醒她。此時，恰好只剩她一人。
電光火石之間，杏兒突然有了個想法，就連忙起身，叫住曹先生，“先生請留步！”
“有事兒？”
“先生說書的語氣、神態皆是上佳。”先是捧過對方，她才接著說道，“只是…這故事著實不太新穎。關于書生小姐的戲碼，就連我們這些孩童都聽膩了，先生怎么不考慮換一換？”
聞言，曹先生嘆過一口氣，失落道，“實不相瞞，在下也曾受聘于茶肆酒樓，也曾聽客滿座，無一不拍手叫絕。只是，如今倒有些江郎才盡的感覺，實在編不出好的故事來。”
“鎮子上混不下去，就想著各村子跑跑，混個營生，沒想到眼看村子里也待不下去了。興許……我已經不適合做說書先生了吧。”
“……興許，我能讓先生重拾往日榮光呢？”挺直腰板，杏兒自信道，“我倒是知道一個新奇的故事，就是不知先生可有興趣？”
“你？”對于一個黃毛丫頭，說書人顯然有些懷疑。
五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大爺，這欠債的是二狗子，您冤有頭債有主，就只找他吧？”
“行啊，老子先剁掉他一雙手。”打手頭子抬起手中的砍刀，呲牙道，“……不過，你們也跑不了，這小子入贅到你們家也算你們家的人了。老子就先教訓了他，再來搜一搜你們到底是真沒錢，還是不想給！”
發覺白歡喜淬毒般的怨恨目光，她毫不猶豫地瞪了回去。
“大、大爺……我、我沒錢……媳婦兒，救我！”
被摔到地上的二狗子如同一灘爛泥般，爬著去黏上了白歡喜。
對于這個狼狽至極的男人，白歡喜卻還是如同寶貝般，連忙將他扶起，并把目光轉向白李氏，哭喊道，“娘！”
然而，白李氏對這個閨女的疼愛卻是有限。
聞言，杏兒總算松下了一口氣。
杏兒眸光寫滿堅定，掌心卻汗濕一片。
面對對方潑皮無賴般的霸道言辭，白家人頓時滿臉驚慌。
杏兒冷眼瞧著這一切，卻默默地縮在角落里做個看戲人。對于這個家，她的確很失望。只要不危及真心待她的堂弟堂妹以及二伯他們，她一切都無所謂。
面對她的質問，白歡喜并不在意。
這個家做主的是老爺子和白李氏。白李氏向來摳門，絕不愿掏五兩銀子來解決這個不可避免的麻煩事。所以，眼下賣這個便宜孫女對白李氏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聽白歡喜話里話外的意思，無不在引導著賭坊的打手們將她賣去勾欄院。畢竟，這個地方來錢快、麻煩小。
縷清思路，杏兒長吁一口氣，朗聲道，“姑姑倒是打的好主意，不過…您可曾將我爹放在眼里？我爹尚在，你憑什么拿我來給你夫君抵債？”
果不其然，白李氏蹙蹙眉，就道，“三姐兒啊，咱家剛蓋房子沒多久，也沒啥余錢。不如，你就先跟著這幾位大爺一段時間，等奶攢夠了錢再將你贖回來？”
杏兒冷笑，又將目光投向了便宜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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