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母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
潘母是在一家服裝廠上班,干的就是最純的體力活。
而且算是計件工資,干的多就掙的多,手腳麻利,一個月能掙三千多塊。
手腳慢一些的,一個月就兩千多,夠個家用而已。
服裝廠還有淡旺季,旺季的時候,恨不得往死里加班,一天上十四個小時的班都是經常的事情。
淡季的時候,生意不好,沒什么活,他們這種計件工資的收入就更低了。
以前年輕的時候,為了多掙點錢,潘母還倒過大夜班。
從晚七點到早七點的那種,因為夜班有加班補助和夜餐補助,每個月能多個幾百塊錢。
最近兩年歲數大了,熬不起夜了,這才不倒大班,換成了長白。
但是也是從早七點到晚七點,一刻也不得閑。
服裝廠大部分都是手頭麻利的女工,歲數不小,正是嘴巴閑不住,東家長西家短,誰家的瓜都想吃兩口的中年婦女。
東姝離婚的事情,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潘母這兩天也被廠子里的流言擠兌的夠嗆。
心里不舒服,回家難免就要帶上一些怨氣。
做飯的時候,還在那里念叨著呢。
“你說你好好看病打針吃藥,是不是就不用離婚,偏偏自己犯倔,這下好了,讓人看了笑話,人家孫家條件好,而且男人想再找一個太容易了,可是你眼看著就三十了,離過婚,還不能生,以后可怎么辦呢。”潘母一邊說一邊嘆氣,最后看了看東姝,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也沒念太多書,沒什么文化,大道理她也不會說。
被廠子里的女人們東一嘴西一句說完之后,自己也就能整理一下,再跟東姝念叨一番。
見東姝只顧著洗菜切菜也不說話,潘母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聽說遠峰新找的,還是個小老板娘,你瞧瞧,這男人二婚好找,女人這二婚可怎么辦?”
東姝一直沒說話,聽著潘母這樣說,看來孫遠峰跟郭月妍之間的婚事這是定下來了。
因為東姝不配合,也不說話,潘母念叨了一會兒得不到回應,也便停了下來。
今天晚上潘洪燁回家,所以多做了兩個菜。
潘父回來的時候,面色十分難看,想來是聽說了孫遠峰要再婚的消息。
飯桌上,一家四口,只有潘母嘮叨的聲音。
不外乎就是那些老生長談了。
“說什么說,吃飯。”潘父氣不過,黑著臉說了一句,然后瞪了潘母一眼,嚇得潘母忙老實的低頭吃飯,不敢再多說。
潘父說完之后,又橫了東姝一眼,然后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說你,真是……怎么那么不爭氣?”
東姝奇怪地看了潘父一眼,潘父被看得后頸一涼,不知道為什么,女兒最近看他的眼神,總是能讓他發怵。
也因為這個,所以最近他也不怎么敢發脾氣,最多就是虎著臉不多說。
這會兒看到東姝看自己,潘父又是冷哼一聲。
結果潘洪燁坐不住開口了:“爸,你懂什么,孫遠峰還沒跟我姐離婚的時候就跟那個郭月妍勾搭上了,我上次還看著兩個人去婦產醫院呢,說不好這是搞出孩子,所以逼著我姐跟他離婚呢。”
“那怪誰,還不是怪她不能生?”潘父一聽這話,馬上就惱了。
原主跟孫遠峰這三年的婚姻里,沒有孩子,簡直就是兩家的雷點。
此時一聽這個雷點,潘父馬上就炸了。
結果,東姝涼涼的說了一句:“我身體好著呢,醫生都說我身體素質一切正常。”
潘父沒聽懂,潘母這兩天被東姝洗腦,三觀已經翻了。
這個時候聽到東姝這樣說,還點點頭道:“那倒是,雨芝身體都是正常的,我上次陪雨芝去醫院,人家大夫也說了,雨芝身體沒問題,如果夫妻兩個一直沒孩子,建議把男方叫去檢查一下,說不好就是男方的問題。”
“怎么能是男人的問題?生不出來孩子就是女人的事情,而且剛才洪燁不是說了,那孫遠峰外頭的女人也懷孕了,如果孫遠峰真有問題,那個女人怎么懷孕的?”潘父一聽這話,馬上就炸了。
東姝一聽這直男氣息,也不覺得惱。
鎮上的人,思想普遍如此,這大概是一種傳統或是習慣。
他們就是老一輩骨子里傳下來的,他們自己可能有過質疑,但是身邊人都是如此。
時間一久,他們也便不再多懷疑什么。
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那說不好是隔壁老王的呢。”潘洪燁一聽這話,馬上就回了一句。
潘父自然是聽不懂隔壁老王是什么意思,不過一想著就不是什么好話,所以虎了潘洪燁一眼。
但是潘洪燁不怕啊,抻了抻脖子,接著說道:“我說爸,這生孩子那是男人跟女人雙方的問題,怎么就成了女人自己的事情?女人要真自己能生孩子,那咱們男人還有什么用?”
“放屁,男人怎么沒用,男人不賺錢養家啊?”潘父一聽這話,馬上就炸了。
這是他大男子的尊嚴受到了質疑和考驗,怎么可能不炸呢?
結果,潘洪燁涼嗖嗖地說了一句:“你和我媽工資也沒差多少,都能賺錢養家,男人女人沒啥差別,再者,我現在身家還沒我姐厚呢,活得不如個女人,我是不好意思說自己還能賺錢養家呢。”
潘父:……!
潘父差點沒被親兒子給氣出個好歹。
這會兒剛吃了兩口的飯也吃不下去了,只覺得心口堵的慌。
從前并沒有人質疑,或者說是他自己也不曾質疑過的問題,這個時候也暴露了出來。
從前老一輩的思想,為什么會覺得,男人是女人的天,覺得女人沒什么用,關鍵還要靠男人?
因為從前大多數情況,都是男人在外打拼,女人持家。
社會價值不一樣,所以才會覺得女人沒什么用。
可是如今時代早就已經不同了。
男女都可以賺錢養家,不再是男人賺錢養全家的時代了。
潘父骨子里的思想受到了質疑和考驗,他心里不舒服。
所以,拍了筷子,轉身就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