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就熱鬧的東街今日更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上京趕考的學子在春闈來臨之際竟都不在屋中溫習研讀,而出門上街游行示威來了。
轎夫緩緩抬不過去路段,耳邊吵吵嚷嚷眾人口口聲聲要尋大理寺給個說法的聲音讓劉衍惱怒非常:“外頭到底什么事兒!”
“大少爺,好像是說這屆春闈的事兒……”劉易在轎子一旁深深為主子分憂解難,踮腳瞧了個大概道,“小的聽旁人人說好像是這屆春闈有人泄露了試題使得那些進京趕考的舉子都十分不滿……少爺……”劉易憂心忡忡,“這若真有人泄露了試題,那三日后貢院還會不會……”會不會就不如期開考了呀?
“試題?”事關未來前程,劉衍頭不痛了淚不流了三千兩黃金全忘了,掀開簾子往外瞧道,“誰泄露了試題,在哪兒?有沒有怎么泄露的?”
劉府苦苦備下三千兩黃金,一來為表忠心獻給瑾王,二來其實也是為了這屆春闈。
按理說,按原本計劃,慕澈與阮鳳茗若之前死在了不周山,等到慕王府大軍大舉攻入京中時,這春闈的榜單指不定都還沒被那些酒囊飯袋的考官批改出來,劉氏兄弟也就不用再考什么春闈了。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人算不如天算,這慕澈不僅沒死成還因禍得福當了阮禹的好妹婿要下江南娶美嬌娘,這可苦了劉氏兄弟,臨時抱佛腳熬夜苦讀不說,更要將帶到京中賄賂各類高官造反的銀兩全數當做買官錢,獻給瑾王好換來日后官場亨達高升。
真真是因阮鳳一人,賠了夫人又折兵丟了芝麻也丟了西瓜,作孽喲!
“在哪兒呢!”劉易手一指前方,那里黑壓壓一片人,“少爺您瞧,各地的舉子都在那兒抗議,估摸著,順天府與大理寺等會兒也定要來人了。”
“下去下去,咱們也下去瞧瞧。”劉衍說不清肚中是苦是甜,學問不精沒有把握時不考那是最好不過,但不考不能成大業,大業被耽擱又比天重比山重,這種什么事兒都不在自家預算的掌握之中讓劉大少爺有點方。
“大哥,”不止劉大少有點慌,二少爺同樣摸不著頭腦,“前頭發生什么事了?瞧著好像是他們要跟什么人抗議?”
劉衍堪堪“嗯”一聲,便見一舉子快步而來拽住他手臂,十分興喜道:“劉兄!在此地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正好,這屆春闈不公,瑾王私自偷藏主考官手札孤本,而銷毀世面所有翻印版只為讓門下學生獨占鰲頭,我等正好要去瑾王府前頭討個法說,劉兄,你跟我們一道而去,咱們一道去瑾王府前頭此等抗議不公不明不平之事!”
劉衍:“……”
誰他娘要跟你一道去抗議自己的衣食父母。
老子正丟了三千兩黃金,正想連夜跑路躲到天涯海角,你居然讓我羊入虎口?
劉衍面上露出錯愕表情:“怎會?瑾王怎會是那種人,以在下對瑾王為人的了解……”
“劉兄,你有所不知,這件事兒在東街都傳遍了,每家茶樓唱曲的都是這么唱的……”那舉子不由分說,拽了劉衍就走,邊走邊朝自個兒后頭喊其他舉子,“奇正兄,趕緊過來,這是我在蘇州認識的劉兄,劉兄乃是云南知府劉大人的長子,此次他聽聞瑾王了徇私舞弊之事,憤然無比,他定能為我等出頭的……”
“不不不……王兄,你誤會誤會……”劉大少虛呀,虛的險些都腎虧了,他只不過在云南來京中的路上,本著自己有身份有家財有嬌美嫡妹而在蘇州辦了一次文會,見過這人一次罷了,哪里知道會讓人當成好兄弟還要替他出頭,“這事兒咱們還沒弄明緣由,咱們不能單憑茶樓唱曲的……”就把我往死里推啊!
劉衍內心強烈掙扎尚未掙完,那頭的奇正兄已經到了跟前,一把拍在劉衍肩頭,同樣甚是喜悅模樣:“劉兄,你真乃眾學子中的典范吶!”他朝眾人一口高呼,“諸位,如今有云南知府之子作為我等先鋒,今日定能在瑾王府前頭要到一個說法,諸位,我們這就向瑾王府而去!”
眾學子興高采烈,士氣振奮:“劉公子,你如此有節氣,我等一定以你馬首是瞻!”
忽然就成了首腦的劉衍:“……”
陰謀,定是陰謀!
陷阱,到底誰下的陷阱!
這不由分說渾然天成的拉幫結伙瞬息將劉大少拉成水糊面餅,他整個人都軟到這百人的呼喊聲中,抖若篩糠。
他不由想起今日是為了什么才出的門,運氣又是由什么時候開始轉的衰。
好似去的阮府開始,好似是因了被阮大娘子坑后起了這衰敗的頭……
好啊!
劉大少爺一下如醐灌頂,那阮府果然是個鬼屋,那阮大娘子就是個天煞災星,近她百步之內都得被她妖氣纏身元神大傷。
“諸位,諸位……”劉二少被眾人擠出老遠,劉衍無手足相助相救,只好在危難關頭自救,“我等決計不可這般沖動,這事具體如何我們應該再做商議,在下覺得瑾王定然不是那種貪圖私利而枉法的人……”眼見眾人憤怒滿腔,劉衍騎虎難下,不得不向眾人保證,“你們放心,我劉衍定會將這件事情查清楚的。”
話正落,后頭行來一群帶刀衙役,衙役兇神惡煞,整齊列隊跑來,瞬間將眾人團團圍住。
順天府府尹一身常服,顯然是因忙碌了昨日宮中煉丹混亂之事而休沐在府,今日又遇街上抗議,孫府尹這臉色不大好:“何人帶的頭,聚街鬧事,天子腳下,擾亂民心妖言惑眾要該當何罪!”
一衙役手一指劉衍:“回大人,屬下親耳聽見是此人帶的頭,適才正是此人信誓旦旦向眾人保證的。”
眾衙役慷慨作證:“正是,我等也聽到此人說的,要查證瑾王的徇私枉法。”
劉衍:“……”
不是,我沒有,我冤枉,我是真心實意站在瑾王這一邊的!
天降大難于斯人也,必先衰其運道破其錢財限其自由。
劉大少爺苦了心志,勞了經骨卻不能化險為夷。
“孫大人,學生乃是……”劉衍尚未開口替自己辯解,便聽得孫府尹手一揮,擺足了官威道:“將帶頭的全數帶到衙門去,一個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