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哥兒要回去考試,待過了中秋讓他自個兒帶著小廝或者讓他大哥陪他回去一趟就是,哪里好意思由你陪他去考試,你自個兒那么多的事兒要忙呢。”聽了蘇云朵的話,大舅母眼里喜色一閃而過,隨即搖了搖頭道。
陪寧華有回秀水縣參加考試,可不只是蘇云朵口頭說說而已。
她從寧忠平那里得知寧華有打算明年下場一試,就與陸瑾康商量過了。
雖說蘇云朵很想念葛山村的人和物,只是這次陸瑾康有重任在身,蘇云朵本人心里也記掛著才開始起步的康云牧場,故而他們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勃泥城,自然也不打算在燕山府多做停留,更不會拐個彎兒去秀水縣回葛山村。
當然來了北地,葛山村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故而早早商定了蘇云朵去葛山村的行程。
如果沒有陸達和小徐氏等人或在庸城或在勃泥城,蘇云朵肯定是要回葛山村與孔老大夫他們一起過年,如今看來只能會庸城或者勃泥城過年了。
如果不是寧華有打算今年下場一試,蘇云朵回葛山村的行程只怕還要晚些,至少會等到春暖花開。
既然寧華有打算下場一試,按寧家的情況也沒有可以抽出身來陪他回秀水縣,倒不如讓他跟著他們同行。
縣試在二月初,報名卻在頭年冬月。
也就是說,寧華有若要下場考試,少說也得當年十月初從京城出發趕回秀水縣,若能順利通過來年二月的縣試,就該一鼓作氣去燕山府參加四月份的府試,府試過了自然還要參加接下來的院試,過了院試就有了秀才功名。
這一套程序下來,再回到京城,就該是九、十月份了。
寧家人手不多,哪里抽得出人手來陪寧華有回鄉考試,更何況參加縣試揚名還需要找到互結的人和具保的稟生,難怪與寧華有同齡的蘇澤臣眼看就要拿到秀才功名,而寧華有連場都沒下過一次。
蘇云朵自是聽懂了大舅母全氏話里話外的意思,全氏這是既希望她能出手幫寧家一把,助寧華有下場一試,又擔心她為難,不由微微嗔了全氏一眼道:“大舅母這般說可就太過生分了,咱們是最親的人,我可是將表弟當成自己親弟弟的!再說我本就打算要回葛山村看看,甚至打算去住些時日,陪表弟考試不過只是順便罷了!”
寧家人自然知道蘇云朵這個順便哪里會是蘇云朵說的那么輕巧,雖說寧華有是寧家第一個參加科舉的人,卻并不表示寧家人不懂。
東凌國的讀書人參加縣試,報名前需要辦不少手續,報考前需要填寫親供、互結和具結。
親供很簡單,只要寫清報考人本身姓名,年歲,籍貫,體格以及容貌特征,再填寫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歿履歷,過繼之人則還要寫清親生父母三代履歷。
互結就是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寫具五童互結保單,作弊者五人連坐,這個也簡單,卻因為有連坐這條,則需十分的謹慎,就得有一定的人脈去了解互結對象的品性。
具結則是請本縣廩生具保,稱之“認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等,有了廩生的具保,讀書郎方準報考,且名冊分存縣署,也稱之為“廩保”。
像寧家這樣搬去京城數年,在秀水縣又沒有什么人脈底蘊的,就算給錢,人家也未必肯替你具保。
但是蘇云朵則不同。
別看蘇家比寧家更早搬去京城,可人家在葛山村留了一手。
蘇家不但每年都能從葛山村得到收益,人脈也得到了擴展,更何況蘇云朵如今還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想替寧華有找個廩生具保就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就算蘇云朵在秀水縣有人脈,要讓寧華有順利參加縣試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縣試報名一般在頭年冬月,也就是說,蘇云朵除了要陪寧華有回去參加考試,還得在冬日里抽出時間來陪寧華有回秀水縣找人互結,找稟生具保。
當然蘇云朵也沒打算一直陪著寧華有從縣試考到院試。
只要通過寧華有能夠通過縣試,接下來的府試和院試就可以直接派兩個得用的人跟著侍候即可,反正陸老太太早已將燕山府城的那個院子給了蘇云朵。
蘇云朵在燕山府城也算是有房有人,自是無需蘇云朵親自陪同考試了。
聽著蘇云朵娓娓道來,一直擔心自己再次錯過下場機會的寧華有頓時喜得手舞足蹈,那興奮的模樣快要趕上歡哥兒了。
“看你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兒一般!既你表姐都替你安排好了,還不趕緊地去收拾行裝?你表姐、表姐夫還有你小叔他們都是有重擔在身的,這一路去你可得事事聽他們的安排,切不可自作主張增添煩擾!”全氏瞪了寧華有一眼,拉著他的手細細叮囑。
機會難得,寧華有自是連連點頭稱是,又耐下心事聽爹娘長輩們絮絮叮囑一番之后,背著長輩們對著蘇云朵做了個鬼臉,匆匆帶著小廝收拾行裝去了。
蘇云朵也沒再華勝街多停留,她還打算去云裳轉轉看看,只是在寧家到底多說了些話,出門的時候才發現時辰已然不早,只得暗自嘆了口氣,匆匆趕回鎮國公府。
事實上蘇云朵早幾日就將京城這邊的事務理清,該放權的放權,該調整的調整,別說這次離開的時間大約也就一年,就是離開個十年八年,想必也不至于出什么亂子。
畢竟能讓蘇云朵托付重任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個個忠心著呢!
這次蘇云朵前往勃泥城,牧場自然是重中之重,卻也有其他的打算,故而這次她將帶著張平安和升貴同行。
張平安自跟著蘇云朵來了京城,一直致力于果酒釀造和開發,經過幾年的努力,樂游酒坊的果酒已經有十數種之多,分純果釀造和白酒泡制兩種,工藝已經日趨成熟,早在去年蘇云朵就開始安排申豹跟著張平安學果酒的釀造和泡制。
雖說申豹是張平安的岳父,在釀造和泡制果酒方面卻成了張平安的徒弟,一個用心教一個用心學,申豹已經基本掌握了果酒的釀造和泡制,加上酒坊還有個釀酒的老師傅曾老,也許張平安的離開會給酒坊帶來些許影響,不過這個影響并不算大。
升貴是陸名揚給蘇云朵的人,主要管著大房的鋪子和莊子,偶爾也會幫蘇云朵做些收糧買地的事。
也許在農事上升貴不如姜霄,可是在購糧買地方面卻遠勝過升貴。
故而這次蘇云朵特地將知貴帶著,一來也讓升貴親自向陸達和小徐氏匯報大房這些年的收益,二來也是蘇云朵打算就近在北地買地各糧建酒坊,需要升貴這樣的人替她把把關。
蘇云朵回到鎮國公府,先去慈安堂給安氏請安,順便看看歡哥兒。
為了在離開京城前讓蘇云朵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歡哥兒,原本并不打算在啟程之前將歡哥兒搬去慈安堂,只是這幾日蘇云朵實在太忙,不是帶著人收拾行裝交待各項事務,就是接待訪客,還得抽出時間去東明坊和華陽街向娘家親人道別,壓根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歡哥兒。
就算心里再舍不得,蘇云朵還是決定讓白芷帶著歡哥兒提前搬去了慈安堂。
也許是聽到了蘇云朵的聲音,也許是母子天性,蘇云朵還沒走進慈安堂的正屋,就見原本坐在毯子上玩得專心的歡哥兒,已經將手中的玩具丟開,快速往門上品爬了過來,嘴時三邊流著口水一邊咿咿呀呀地叫著。
蘇云朵一步跨進門,看到歡哥兒如此模樣,心里真是又喜又酸,伸手一把將歡哥兒抱在懷里,拿出帕子來細細替他拭去嘴角的口水,順勢在他那嫩嫩的小臉上香了一口:“歡哥兒可是想娘了,來讓娘再香一口!”
說著又在歡哥兒的小臉上落下一個親吻。
歡哥兒開心地拍著小手,嘴里咿呀著沒人聽得懂的小人國語言,待蘇云朵在他臉上落下幾個親吻,歡哥兒看著蘇云朵微愣了片刻,仿佛開啟了新技能,小嘴對著蘇云朵的臉重重印了上去。
雖說被歡哥兒印得一臉口水,蘇云朵卻沒有一絲嫌棄,開心得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覺得今日的天高,原來有些酸酸澀澀的心像是瞬間被蜜糖所包裹,哪里還有什么酸和澀,唯余滿腔的甜和軟。
“哎喲,歡哥兒居然會親親了!快過來親親曾祖母。”安氏一見頓時就眼紅了,對著蘇云朵懷里的歡哥兒直招手。
歡哥兒卻像是找到了新的樂趣,一邊咯咯笑著,一邊用他那雙小胖手緊緊抱著蘇云朵的臉,親了一下又一下,親了一邊親那邊,直親得蘇云朵滿臉都是他的口水,卻依然意猶未盡。
蘇云朵滿臉都是歡哥兒那黏答答的口水,心里卻美得像是花兒開放,眼睛里不由升起薄霧。
雖說歡哥兒親她的臉,也許只是有樣學樣并不表示他懂得這個親吻的含義,卻同樣表示他在成長。
從剛出生時只會哇哇大哭連頭都不會抬的軟綿綿小嬰兒,漸漸地會抬頭,會翻身,會獨自坐起,會爬行,歡哥兒一直在成長,待一年后他們歸來,他應該會喊爹會喊叫娘,也會走路了。
想到自己將要錯過歡哥兒學說話學走路的這個過程,蘇云朵一顆開了花一樣的心頓時多了幾許苦澀,要不還是帶上歡哥兒?
安氏雖然逗著歡哥兒,卻也注意到了蘇云朵的神情變化,心里不由一個咯噔,眸底微閃,片刻之后仿佛有了決定,示意在自己身邊侍候的紅袖從蘇云朵懷里將抱著蘇云朵的臉玩個沒完沒了的歡哥兒給抱了過去,爾后指著自己的臉向歡哥兒要親親。
沒想到歡哥兒卻沒讓安氏如愿,一只小胖手將安氏湊到面前的臉推開,另一只小胖手伸向蘇云朵,嘴里咿呀叫著,看他那樣子明顯還要蘇云朵。
安氏雖不會與歡哥兒計較,心里卻也難免有些失落,更是佯裝生氣地瞪了歡哥兒一眼道:“你這臭小子居然不愿意親親曾祖母,你這是嫌曾祖母沒你娘長得好看?”
蘇云朵很快就收起了心里剎那間涌起的心思,接過白梅遞過來的濕帕子擦去臉上歡哥兒留下的口水,等她再抬頭已經又是那個“鐵石心腸”的蘇云朵。
看到歡哥兒的模樣,再聽安氏的話,蘇云朵趕緊上前一步輕聲細語地對引導歡哥兒:“歡哥兒快親親曾祖母。你可要記住了,曾祖母是這世上最疼愛你的人!”
歡哥兒見蘇云朵近前來,興奮地又是叫又是跳,安氏都有些抱不住他了,蘇云朵伸手護了護,卻并沒有伸手接過歡哥兒。
歡哥兒發現蘇云朵并沒有要接著抱他的意思,頓時就覺得有些委屈起來。
娘今日才抱了他這么一會兒,他還沒與娘玩夠呢!
于是小胖手指著蘇云朵,嘴里憤怒咿呀出聲,雖然沒人聽得懂歡哥兒的話,卻從他的動作和表情中,誰都能看出他這是在對蘇云朵發出他的控訴呢!
蘇云朵心里自是又酸又軟,直恨不得一把將歡哥兒重新抱在懷里,卻很明白不能事事依著歡哥兒,直到歡哥兒依言抱著安氏重重地親了安氏一口,蘇云朵才重新接過歡哥兒,卻不再與他繼續玩親親,將他放在毯子一端,自己則拿著撥浪鼓蹲在毯子另一端上引導歡哥兒爬行,這是歡哥兒學會爬行之后,蘇云朵專門為鍛煉歡哥兒設計的,每日需引導歡哥兒爬行數次,只為強健歡哥兒的體魄。
開始的時候安氏很不理解,就算鎮國公府以武傳家,府里的子弟也都要過了五周歲才會根據各自的體能情況,安排一些訓練。
在安氏看來,練武一道須得循序漸進,像歡哥兒這樣七、八個月就開始加練,實在是拔苗助長。
可一段時間下來,歡哥兒的體魄有了明顯進步,也沒看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于是也就任由蘇云朵的安排,偶爾安氏還會親自拿著玩具引導歡哥兒,讓歡哥兒從這頭爬到那頭,曾祖孫二人遠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