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想磕頭就磕頭
第一百零四章想磕頭就磕頭
“嗯,我知道大師姐其實對我最好了。”
衛襄乖巧地應道,重新露出了笑容。
有時候,當一個壞孩子也沒什么不好。
只要稍稍變得好一點點,大家都會來安慰她,呵護她,都會以為她是嚇著了。
其實她也真是被嚇著了,被自己的上輩子嚇著了。
但這一次,她是想要護著他們呢。
師姐妹二人又高高興興地繼續垂釣,雖然直到日落時分也沒釣上來一條魚。
而蓬萊,已經遙遙在望。
久經風雨的船主對于出手闊綽的客人們還是很盡職盡責的。
盡管這一次起了一些風波,也惹了一些麻煩,但他對這些來來去去照顧他生意的仙門弟子還是很不錯的。
他早早地命人通知了蓬萊門下的三位弟子準備下船,也詢問了是否需要人護送那位依舊昏迷不醒的男子。
程無心望著床榻上小師妹的這位心上人,搖了搖頭,吩咐沈良夜:
“叫小師妹來,咱們可做不了她的主。”
蓬萊門下,誰不知道小師妹那位心上人就是她的命。
衛襄看著尉遲嘉,也很糾結。
與其說她心軟放他一命,倒不如說是她害怕前世的一切重演。
雖然皇帝已經換了人來做,雖然家里已經看似高枕無憂,但前世所有的風波苦難,都是從尉遲嘉意外身亡開始的。
她并不知道他死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因為那時她已經心如死灰,再也不愿意多想這個人了。
可這個人還是坑了她一把,生生將兩個人的命運糾纏在了一起。
所以,如果這個時候尉遲嘉再次出意外,那么誰知道,強大的命運會不會再次卷土重來?
她到底也還是沒活到能完全藐視老天爺的份兒上。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衛襄也就不糾結了。
她看著程無心和沈良夜,神情間有些不安:
“大師姐,二師兄,我們,先帶他回蓬萊,行嗎?”
沈良夜不說話,只看著程無心,一副唯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他怕自己一說話,程無心就又要誤會自己是對小師妹好了。
程無心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很爽快地答應了:
“既然是你的心上人,自然不能不管了。”
“他已經不是我的心上人了!”
衛襄心里其實并不痛快,她跺腳強調。
程無心笑笑:
“我懂我懂,口是心非嘛。”
衛襄垮了臉,心里更是氣餒。
這能怪誰呢?
只能怪她從前做過的蠢事太多,飛蛾撲火一般地喪失了理智。如今可好,長安那邊解釋了沒人信,信了也都甩不脫,蓬萊這邊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于是趁著下船的時候,衛襄就趁人不注意,悄悄在尉遲嘉白玉一般的臉上狠狠掐了一把。
“都怪你!”
她憤憤地嘀咕。
一邊兒的小花翻了個白眼兒——這女人是不是有病?
依舊蓋在被子下的修長手指卻輕輕地動了動。
真疼,但是真開心。
他就知道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一個頭腦清醒的他,她肯定是半點不留情,恨不得將他扔進海里的。
但如果是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他,她定然是不會就這么扔下他的。
尉遲嘉竭力忍住了臉上的笑意,認真感受著曾經熟悉過的海風穿山過水,拂面而來。
茫茫東海之上,一座云霧繚繞的仙山出現在一行人的視線里。
衛襄深吸一口氣,跳上大船和海上棧橋之間搭好的跳板,大步朝著碧海深處走去。
棧橋像是一根細細的牽引路程的線,牽引著歸來的游子。
衛襄腳步沉重地走在上面,聽著腳下陣陣的水聲,抬頭望著云中霧里縹緲的山巒,恍然如夢。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她熱淚盈眶地抱住了支撐著山門的巨大石柱,無聲地大哭了起來。
“小師妹你這是怎么了?”
程無心皺眉道:“你是不是又想家了?”
記得小師妹剛來的時候,也常常想家,想她的心上人,動不動就跑出山門,揚言要回大周長安城去。
可這回心上人不是跟著呢嘛。
程無心走過去拉她起來:
“別哭了,被人看見了可是會給師父丟人的。”
師父。
程無心不提這兩個字還好,一提這兩個字,衛襄哭得更厲害了。
前世,她就是被師父提著劍,一路趕到這里,將她逐出師門的。
師父的劍明明已經當頭而下了,最終卻只是在這山門的柱子上砍下了一道裂痕。
滾,再也不要出現在東海!
那是師父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帶著數不盡的失望和厭惡,她到死都不能忘記的失望和厭惡。
衛襄伸手去摸索,光滑的柱子上還什么都沒有。
她擦了擦眼淚,對,那些事都還沒有發生,她回來,就是來阻止的。
衛襄放開了柱子,然后正對著山門跪下,規規矩矩地磕頭,一連磕了三個。
程無心已經驚訝到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一定得帶小師妹去撫仙神獸那里晃一圈兒,看看到底是不是被換了芯子!
而山門之內,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忽然爆發了一陣大笑聲。
“哎呦,小師妹,這新年還沒到呢,你這拜年是不是太早了?”
“有沒有給我們帶禮物回來啊?光磕頭我們可不會放過你!”
山林的云霧間,道旁的田地間,仿佛是忽然涌出了一群人,指著山門前叩首的少女嘻嘻哈哈地笑。
是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啊。
是前世那些跟她朝夕相處,嬉笑打鬧,最終卻被她害死的人啊。
他們還活著,還活著!
衛襄沒有起身,又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
“瘋了,小師妹是真瘋了!”
奔過來的一群身著淺藍色衣衫的男男女女中,一個高挑瘦削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喊道。
“你才瘋了,我想磕頭就磕頭,關你什么事!”
磕完了頭的衛襄爬起來,兇巴巴地對著奔到眼前的少年懟了回去。
少年嘖嘖出身:
“好端端的磕頭,可不是瘋了?咱們蓬萊弟子是隨便能下跪的么?大師姐也不管管!”
程無心攤攤手,表示自己也很無奈,以及,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熱熱鬧鬧的人群后面,卻有一個白衣白發,甚至皮膚都如同雪一樣白的男子負手站在山門內,靜靜地看著一群少年人嬉鬧,略帶幾分古怪紅色的眼珠子直直地盯住了被一群人簇擁的衛襄。
這個小師妹,向來是人煩狗嫌,這次回來還真是不一樣了呢。
可這又能改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