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賀蘭辰的夢境
第二百零七章賀蘭辰的夢境
“高手?”
鏡童不大理解這話的意思。
“讓人做夢,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會啊……”
“不,你這個兄弟姐妹可是比你強多了,你只會憑著來人的所思所想,讓人選擇,而他卻能窺見人心底最深的秘密。而且,幻蝶在側,都阻擋不了這夢境,可見此地主人的手段之高……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嗎?”
“我當然……當然不能。”
鏡童聽出了衛襄的嫌棄,想反駁,卻又無力反駁,只能默默縮回了鏡子里繼續當透明小妖怪。
衛襄也沒有再擠兌鏡童,靜靜地站在一旁,目睹著泛著晶瑩光輝的夢境里,蕪青師叔與紀寧終于迎來了一場生死之戰,如同在看一場身臨其境的戲劇。
尉遲嘉也在一旁凝目片刻,似有不解:
“蕪青師叔,心里最深的秘密,居然還是紀寧嗎?”
“不然你以為呢?”
衛襄轉頭看了尉遲嘉一眼,帶著一種你真遲鈍的鄙夷:
“那日蓬萊與扶桑決裂,蕪青師叔對紀寧多年的情意倉促結束,你以為這就過去了嗎?蕪青師叔,她身為一個女子,只不過是將心中的傷痛隱藏了起來,盡量讓大家不為她擔心而已,實際上,喜歡一個人那么多年,最后卻落得這般結局,她如何能不傷心呢?現在能在夢里有機會打一架,也是極好的,至少,讓她把這口氣發泄出來,以后想起紀寧,就算還有幾絲傷心,那也是有限的……師父說這語凝海兇險與機緣如影隨形,看來是對的。”
而且原本這夢境也有兇險,但是此刻幻蝶的精魂也已經入夢去襄助自己的主人了,那蕪青師叔此夢一場,定然是安全無虞,且心魔盡去的。
衛襄仔細琢磨了一番蕪青師叔進入這個夢境的好處,尉遲嘉卻呆怔在了原地。
喜歡一個人那么多年,最后卻落得這般結局,如何能不傷心呢?
尉遲嘉將這句話仔仔細細在心中過了一遍,心底忽然一陣說不出的悲慟潮涌而上。
“襄襄,對不起。”
尉遲嘉忽然伸手,再次將衛襄抱在了懷里,似乎藉此,他才能抵得過心底翻涌的疼痛和愧疚——
前世,衛襄喜歡他那么多年,他又給了她什么樣的結局呢?
她的一腔情意在他的懦弱之下,同樣付諸流水。
他死后,她連此時的蕪青師叔都不如,因為他始終讓她恨都找不到人恨,生死相向都不知道該找誰,卻還要因為他被困在活死人墓一般的柱國公府里,耗盡了一生。
前世她雖然活了那么久,但她心底對他的恨意,一直都沒有紓解過吧?
所以今生才對他一點點情意都沒有了,一心只想跟他劃清所有的界限,而絕非是秦清海說過的那樣,一個女子只要是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就永遠不可能放下——
這種話如今看來,真的是騙鬼的。
衛襄驚訝地推了推尉遲嘉,一臉的煩躁:
“尉遲嘉你沒病吧?我跟你早就沒有關系了,誰要你的對不起!”
然后毫不猶豫地向后抬腿踢了一腳,準確無誤地踢在了尉遲嘉的膝蓋上,將他逼退好幾步,眉目凜然地警告尉遲嘉:
“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你以后不要再來糾纏我,就是最對得起我的事情了!”
“那我……”尉遲嘉的臉色白了白,終究還是有些歉意:“對不起,我做不到。”
……衛襄覺得自己遲早會被尉遲嘉這個人給氣死。
“做不到就給我滾遠點!或者,你不滾我滾!”
已經完全處于暴走狀態的衛襄轉頭招來胖胖和鏡童:
“走,帶我去找下一個!”
反正此時蕪青師叔處在夢境中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又有幻蝶在一邊全力助她度過夢境,沒有什么可擔憂的,自己還是去找找大師姐比較好。
經過了這么一會兒的相處,鏡童已經很擅長揣摩這個看起來脾氣不大好的小姐姐的喜怒哀樂了,這小姐姐生氣的時候,還是一切順著她為上策!
于是鏡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好嘞小姐姐,我們往右走!”
胖胖也應聲跳上衛襄的肩膀,一副忠心的樣子窩在了衛襄懷里,隨著衛襄離開。
不過在衛襄看不見的地方,它還是朝著尉遲嘉揮了揮小爪子,意思很明白:姐夫,你先忍忍吧!
畢竟先前還看到這兩人吻得難舍難分,看起來小姐姐并不是完全對姐夫無情,小姐姐說不定是害羞,一會兒就又好了呢。
尉遲嘉望著衛襄怒氣沖沖的背影,對著胖胖笑了笑,也舉步跟了上去。
他當然要忍一忍,哪怕這輩子都這么忍下去,他也是甘之如飴的。
鏡童雖然在造夢方面比較廢物,但他在尋人這方面,還是很具有天賦的,畢竟這是他待了幾萬年的家。
不大會兒,衛襄懷里就傳來了他的聲音:
“小姐姐,左拐,左拐有個跟你穿著一樣衣服的人,不過是個男的!”
男的?那不是萊蕪師叔就是賀蘭辰,當然,也有可能是白翼師兄。
衛襄毫不遲疑地走了過去,果然,眼前白玉一般的石洞里,泛著晶瑩光輝的夢境里,正是賀蘭辰。
他似乎正在一場華奢的宴席上,對面坐著一個男子,正向他舉起酒杯。
那人衛襄并不認得,她唯一認得的,是那人一身的玉冕龍袍,正是毗陵國皇帝的裝束,看樣子三十歲左右,卻稱呼賀蘭辰一聲六哥。
“……六哥曾經為朕付出過的心血,朕都牢記在心,沒有六哥這十幾年的奔忙,斷然沒有朕今日的江山與皇位,朕心中對六哥的感激,無以言表!原本朕是想賜六哥做攝政王,給六哥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惜后來朕又想了想,如此實在不妥。”
毗陵國的皇帝頗為動容地說著,但接下來的話,卻頗有些讓人不恥:
“朕思來想去,六哥你已經跳出紅塵之外,朕也知道金銀這些俗物對六哥來說已然無用,權利地位也如同過眼云煙——如此,朕唯有一杯水酒,聊表感激之意!”
且不說夢境中的賀蘭辰聽了這話作何表情,光衛襄聽了這話就覺得心里不爽得很——
這毗陵國的皇帝居然是如此冠冕堂皇的偽君子!
合著就因為賀蘭辰入了仙門,就注定要空忙一場,拼死拼活將這個人推上帝位,結果榮華富貴全都跟他沒關系?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吧?!
她一個外四路的師妹,都知道賀蘭辰愛錢如命,這人誰啊,居然這么恬不知恥,睜眼說瞎話!
衛襄憤怒不已,在夢境外握拳高喊:
“別接,千萬別接這杯酒啊賀蘭辰!”
“他聽不見的。”
衛襄身后傳來尉遲嘉的聲音。
衛襄面色不虞地轉過頭去,只聽尉遲嘉不急不緩地解釋道:
“賀蘭師兄大概是夢見自己的胞弟登上帝位之后的事情——上次毗陵的四皇子賀蘭恪主動要求入贅大周,毗陵皇帝也允了,日后賀蘭恪長留大周,那最有希望登上毗陵國帝位的人,的確只有賀蘭師兄的這位胞弟了。此時看來……這位賀蘭月也不是什么善茬。”
賀蘭恪?賀蘭月?
衛襄一怔,賀蘭恪是那個在長安城被尉遲嘉坑了一把的倒霉蛋沒錯,那這賀蘭月就是賀蘭辰的親弟弟了?
不過他這親弟弟,將來真的會如同夢境中這般沒良心嗎?
畢竟高官厚祿什么的,賀蘭辰要不要是他的事情,可他這胞弟要是連意思意思都不愿意,可就太不厚道了。
衛襄憂心忡忡地再次朝著夢境中看過去——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賀蘭辰還是面色平靜地接過了那杯酒,似乎對他親弟弟這番虛情假意并不在意。
罷了罷了,或許賀蘭辰本心上真的已經不在意世俗間的一切了,畢竟從目前的種種來看,賀蘭辰那么愛錢如命,最主要還是為了他的這位胞弟。
衛襄安慰了自己一番,正準備移開目光,就看到夢境中的賀蘭辰忽然面色痛苦地丟了手中的杯子,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弟弟:
“阿月,你居然……你居然對我下毒?”
紅褐色的血從賀蘭辰口中奔涌而出,他很快倒在地上,開始痛苦地抽搐,很顯然是酒中下了劇毒。
方才還惺惺作態的賀蘭月一見賀蘭辰真的中了毒,溫和的面具瞬間碎裂,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賀蘭辰身邊,蹲下去看著自己的兄長在地上痛苦地掙扎,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我的好兄長,你也有今日!誰讓你既入仙門,又要回來插手毗陵國的國事呢?你雖然成就了今日的我,但你也徹底毀了我!”
賀蘭月笑過之后,面色徹底猙獰起來,憤怒地咆哮道:
“自幼,你是兄長,你奪去了我所有的光彩,只要有你在,父皇就永遠看不到我!終于,我費盡心機將你送去蓬萊修仙,給你找到了最好的路,但你為什么要回來呢?你為我籌謀軍資,替我招賢納士,替我做了所有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那你是不是也要替我來做這個皇帝?!你有沒有聽過毗陵國上下是怎么議論我的?他們說我是個廢物,是個靠著兄長才能活下來,才能當皇帝的廢物!”
“阿月!”
到底是仙門弟子,賀蘭辰一時半會兒沒有常人那般容易死去,他掙扎著爬起來,喝斷了自己弟弟的指責,悲愴地質問道:
“你怎么會這么想?我是你的親兄長啊!我們一母同胞,母親薨逝之前,曾叮囑我們要手足互助,永遠不要骨肉相殘……難道你全都忘了嗎?難道我這么多年,我利用我的師妹,我背叛我的師門,我所有一切的付出,在你看來,全是一片惡意嗎?!阿月,你捫心自問,我可曾對你有過一丁點兒的不好?!”
“你當然對我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好,可你就是太好了!你既然已經去修仙了,誰要你回來多管閑事啊?你什么都替我做了,我做什么在別人眼里都只是撿便宜而已!我的好兄長,你去聽一聽,問一問,如今的毗陵國上下,只知六皇子,誰還知道我這個皇帝?!”
賀蘭月一想起那些朝臣質疑的眼神,就恨得要命,順手又拿起一個杯子,直接砸在了自己素來敬愛的兄長臉上:
“所以,六哥,你所有的名聲都賺夠了,你就乖乖地去上路吧,放你的弟弟我一條生路,讓我真真正正做個皇帝,好嗎?”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真好,很好……”
側臥在地的賀蘭辰左側的臉頰被那只被子砸得出了血,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怔了半晌,凄然笑了起來。
意料中早該咽氣的人遲遲沒有去死,還在聒噪,而這樣的笑聲,更是讓賀蘭月煩躁,他揮袖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怒瞪著賀蘭辰:
“你笑什么?你快死吧,痛痛快快去死,就算你對我真好了!”
混賬,真是混賬!
夢境之外的衛襄氣得渾身發抖:
“怎么會有這么混賬的人!說他狼心狗肺都是侮辱了狼和狗!過河拆橋居然還有這么多狗屁理由!”
“好了,不要為這個生氣,這些,都還只是未發生……或者賀蘭辰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已。”
一旁的尉遲嘉始終處于清醒的狀態。
他的修為擺在這里,不允許他像衛襄一般輕易地被眼前的夢境影響情緒。
不過這種時候……尉遲嘉趁機握住了衛襄的手,而心緒大亂的衛襄完全沒有注意到,只一雙冒著怒火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夢境里的一切。
夢境里,被賀蘭月口口聲聲咒著快去死的賀蘭辰也終于停下了自己凄涼悲愴的笑聲,冷靜地從袖中拿出一方錦帕,擦干凈了自己嘴角的血跡,然后,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衣袖輕拂,整了整自己略微凌亂的衣衫,很快,那個溫潤清朗的仙門弟子又從從容容地站在了毗陵皇帝的面前。
“阿月。”
他語氣低沉,帶著失望,又似乎帶著暗含的解脫之意:
“既然你如此想要讓我去死,那以后,你就當我真的死了吧……只是,你太心急了,你不該這么早對我動手的。”
“你……你什么意思?”
眼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完全背離了自己的預期,毗陵皇帝終于后知后覺地有些害怕起來。
“以后你就會知道的。”
賀蘭辰微微一笑,并不再多說什么,而是倒了杯酒放在了賀蘭月面前:
“阿月,后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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