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覺得衛襄實在是太過于沖動,衛襄倒是覺得自己太過于冷靜。
在去往神廟的路上,她憂心忡忡:
“南海居然可以直通東海,你們想一想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萬一這些鮫人有心作亂,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那東海豈不是危險?”
“可是小姐姐你也說了呀,這南海人不杰地不靈的,他們就算帶人過去,帶再多也是廢柴!”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人類呢,有句話叫做蜉蝣撼大樹,就算是不起眼的螞蟻,多了也會咬人,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放松警惕。”
衛襄斗志昂揚,正義感瞬間爆棚:
“我們一定要守衛東海!”
胖胖不說話了,然后和尉遲嘉對視一眼:
“姐夫,你說小姐姐是不是瘋了?”
“她沒瘋,她只是太在意東海,太在意蓬萊。”
尉遲嘉淡淡地答道,然后看了胖胖一眼:
“還有,她是你的主人,請你牢牢記住這一點。”
明明尉遲嘉的眼神并不是很凌厲,聲音也并不冷,但胖胖就莫名地感覺渾身冒寒氣。
“我,我記住了……”
它囁嚅了一句,飛速蹬腿兒,撲進了衛襄的懷抱:
“小姐姐,姐夫好嚇人!”
“活該!誰讓你說我壞話!”
衛襄嗔了胖胖一句,還是心軟地將它抱在了懷里。
只是她心頭的滋味,著實復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尉遲嘉維護她,她懂。
但到了這樣的地步,又讓她心里不自在。
明明不可能有結果,卻還要天天這樣綁一塊兒——
莫名覺得自己像個渣女是怎么回事?
雖說當初硬生生把兩個人綁一塊兒的,不是她,而是尉遲嘉這個混賬,但這種莫名其妙的心理負擔,真是讓人心情不爽。
衛襄這人,心情不爽的時候總要找個人出氣。
跟隨在他們身側,一路上各種耍小花招拖延時間的鮫人大爺就成了首席出氣筒。
“哎,這哪兒啊?大爺你沒記錯路吧?”
衛襄浮上海面,四處張望了一番,沒好氣地踹了鮫人之王一腳。
身為鮫人之王,再不濟也沒想過自己會被人類如此侮辱,鮫人大爺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不過他及時忍住了。
盡管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他知道這兩個人類魔頭特別討厭他哭,他一哭,他們就要揍他。
所以鮫人大爺強忍委屈,抬手指了指遠處一塊巨大的礁石:
“神廟就在那里。”
“你們鮫人生活在深海里,你們的神廟居然在礁石上,大爺,你是不是當我傻?”
衛襄一臉的質疑,外加威脅:
“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耍花招,老娘把你們鮫人一族全部曬成魚干兒!”
“我真的沒有說謊,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鮫人大爺這會兒簡直是欲哭無淚。
想撒謊撒不了,說真話他們還不信,這是要逼著他去死嗎?
衛襄也不理會他,只是看著胖胖。
胖胖點點頭:
“真的。”
“好,那我們走。”
衛襄跳上礁石,抱著胖胖向鮫人之王指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片連綿不斷的礁石群,幾乎頂得上一個小島了,衛襄和尉遲嘉走得飛快,不多時就把這片礁石群轉了一圈。
但是什么都沒有,光禿禿的礁石上,連根草都不長,更不要說房屋廟宇什么的。
衛襄回過頭,對著還在礁石縫里掙扎的鮫人之王怒目而視:
“大爺的,你說的神廟呢?”
“我找找。”
鮫人之王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礁石縫隙中來回穿梭,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指著兩塊礁石中間的一個小小的漩渦:
“就是這里了。”
“這就是你們的神廟?”
衛襄探頭過去,只見那漩渦轉動不停,看起來跟海中普通的旋渦并沒有什么兩樣。
“是的,我們族人祭拜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地方。”
鮫人之王掙扎著跪在一塊礁石上,恭恭敬敬的朝著那個漩渦施禮叩拜,然后才直起身子答道。
衛襄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滿腔熱情如同剎那間被冷水澆滅:
“好了,我知道了,我錯了,我真是不應該對你們鮫人的創造力抱有什么期待。”
在衛襄的想象中,神廟神廟,多么高大上的一個詞兒,就再怎么寒磣,也該有個廟宇的樣子。
但她打死也沒想到居然會寒磣到這個地步。
鮫人之王也不是傻子,雖然衛襄沒有明著說出“你們鮫人一族就是智障”這種話來,但他依然從衛襄這種不屑中夾雜著絕望的神情里,明白了衛襄的意思。
他覺得自己必須捍衛鮫人一族的尊嚴。
鮫人之王蒼老的身軀陡然間煥發出了年輕人一般的生機勃勃,縱身一躍,在衛襄和尉遲嘉毫無準備的時候,就跳進了那個漩渦,瞬間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一陣海風吹過,涼颼颼的海水撲在人的臉上,衛襄才算是回過神來。
她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大爺的,他是不是跑了?”
尉遲嘉朝著漩渦處凝視一刻,手心里金光閃了閃,最終搖搖頭:
“沒有,他是在跟我們證明,這真的是他們的神廟。”
“哦,原來是要以死證清白呀。”
衛襄明白了,但是很快又搖搖頭:
“不過他肯定死不了,因為他沒撒謊。”
“小姐姐,我們現在也跟著下去嗎?”胖胖眨巴著眼睛問。
“當然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話音一落,衛襄就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決心。
她雙臂向身后一擺,也干脆利索的跳入了漩渦中,眨眼就不見了。
“小姐姐!”胖胖慌忙喊道。
正喊著,只覺得眼前一花,漩渦里又進去了一個人,正是尉遲嘉。
好吧,胖胖什么也不說了,小爪子一揮,也跟著跳了進去。
萬里之外,遙遠的東海之上,兩條黑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扶桑故地。
原本扶桑神木矗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個被海水徹底淹沒的大坑。
而坑中的海水,不知道來自何方,也不知道去往何處,只在微風的吹拂下,微微起著波瀾。
鋪滿了半邊天的晚霞,從天空照映下來,大坑中的海水泛著微微的紅色,一如之前那場燒掉扶桑神木的大火,灼熱又凄涼。
黑色斗篷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的人影悄然上前,從懷里拿出幾炷香,點燃之后插在了地上,就這樣以天地為爐,虔誠的跪在地上,向著這個曾經生長著扶桑神木的大坑大禮參拜。
而另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影,則是斜倚在遠處被大火燒成焦黑色的石頭上,發出冷嘲的笑聲:
“扶桑神木已經不在了,你這樣又有什么用呢?”
“不管有什么用,我總歸是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的容身之處。而你,曾經德高望重的聽濤真人,你又能去哪里呢?”
黑衣人沒有如同往常那樣面對冷嘲熱諷,無動于衷,而是一反常態的轉過身來,冷冷的反擊了回去。
聽濤大怒,飛身過去一把掐住了黑衣人的喉嚨:
“你這條喪家之犬,有什么資格來這樣跟我說話?”
黑衣人被他猛地掐住脖子,原本將頭臉嚴嚴實實籠罩住的斗篷隨著劇烈的動作猛然被掀開,露出了一張面目全非的臉。
“咳咳……我如果是喪家之犬,你連我……都不如……你眾叛親離,一無所有……”
黑衣人艱難的發出聲音,隨之抬起雙腳,毫不猶豫地向著面前的人踹去。
兩人很快打作一團,放棄了修仙之人的體面,拳腳相搏。
這一架直打到夜幕降臨,兩人才氣喘吁吁地分開,各自找了個地方療傷。
而回想起剛剛打的這毫無意義的一架,黑衣人微微有些后悔,卻仍舊怒道:
“以前不曾與你深交,只聽人說你如何德高望重,還以為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卻沒想到機關算盡,一個叛逆的弟子就揭了你的老底,差點要了你的命,做人做到你這個份上,還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死活不用你來管,你還是想想我們如今要怎么樣逃過那些人的追捕吧!若是被他們找到,無論是你還是我,都逃不過必死的結局!”
聽濤被他揭短,再次怒火攻心。
但他也實在是沒有力氣再打架了,只能在一旁憤憤的撂狠話。
兩個月以前,他那叛逃出東海的弟子被蓬萊門下的兩個弟子給捉了回來。
原本他還打算上門去要人,誰知道他人還沒去,那個不爭氣的徒弟就將他徹徹底底賣給了蓬萊。
這下他造謠陷害蓬萊門下衛襄是引起東海海水異常的妖女之事,也是瞞不住了。
之前尚且縮著腦袋做人的蓬萊掌門德山這下可是徹底得了意,帶著須彌山那半瘋癲的老禿驢,糾結了一幫人氣勢洶洶反撲而來。
而他又身負重傷,尚未痊愈,不但極淵海住不成了,鬧到最后整個東海都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
“你的死活,關我什么事?反正我在世人眼里已經是一個死掉的人了,只要離開了你,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黑衣人拍拍手,將身上的塵土撣去,很是無情地笑道。
“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聽濤再次怒極,但他知道這個時候痛罵怒斥對于眼前這個人已經毫無作用了,他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了。
想了想,他指向面前充滿海水的大坑:
“如今到了這一步,我只問你,你到底還想不想找到能令扶桑神木重生的力量?想不想找到這世間真正的長生藥?”
黑衣人身形一僵,很顯然聽濤所說的話對他來說還是很有觸動的。
他很快反應過來,面目全非的臉孔掩映下,銳利的目光朝著聽濤看了過來:
“你有話直說,倘若你還有利用價值,我保證不會棄你于不顧!”
聽濤發出一陣冷笑:
“虧你做了一百多年的扶桑弟子,日日守著這風水寶地,卻壓根兒不知道這地方好在哪里!”
他向前走了幾步,指了指面前的大坑:
“你們滿東海的尋找重生之力,卻不知道,真正的重生之力,一直就在你們扶桑!而真正的長生藥,就曾經與你擦肩而過!”
“重生之力就在扶桑?不,不可能!”
黑衣人一直以來的認知受到沖擊,矢口否認。
如果扶桑真的有重生之力,那為何扶桑神木被毀之后,一點點重返世間的征兆都沒有出現過?
聽濤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不信,冷笑道:
“重生之力一事,信與不信都在于你,但這長生藥一事,你要是錯過了,那可是要遭天譴的!”
“哦,先前你推三阻四,無論如何都不肯跟我說長生藥的事,你今日就算說了,也是不知真假,我又為何要相信你?”
“信與不信在你,我只能告訴你,蓬萊的那個妖女衛襄,血可治百病,肉可醫死人,她才是真正的長生藥!”
聽濤說起長生藥,目光灼灼,神情激動。
黑衣人卻依舊疑竇重重:
“長生藥怎么會是一個人?那個衛襄有些古怪之處,我是知道的,但你要說她就是長生藥,你當我是傻子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
聽濤放低了姿態,似是感嘆般說道:
“我已經活了三百年,已經是極限了,如果不想別的辦法,只有隕落一途。所以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渴望長生藥!”
“我付出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將這長生藥之事查出一點眉目來,可惜那德山老頭將那衛襄護得太緊,橫空又冒出來一個尉遲嘉,不然,我自可一人獨享長生藥,又何必與你聯手?”
聽濤的話音落下之后,黑衣人久久沒有言語。
衛襄居然就是長生藥,這真是一個荒謬又可笑的結論,但是到了這個地步,聽濤說假話又有什么意義?
要說挑撥他和蓬萊的關系——
原本就已經是生死仇敵,還有什么好挑撥的?
正在遲疑間,黑衣人忽然聽到耳邊傳來咕嘟咕嘟的水聲。
他霍然轉身,只見大坑里方才還平靜如一面鏡子的海水,驟然間就如同開了鍋的沸水一般沸騰起來。
“發生了什么事?”他驚疑不定地問道。
一直面對著大坑的聽濤臉上現出狂喜之色:
“重生之力,是重生之力現世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