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聽衛襄這話,尉遲嘉還沒做出反應,在旁邊旁聽的小白貓就再也忍不住笑噴了。
它捂著鼻子很是欠揍地對衛襄發出無情的嘲笑:
“你這話也太蠢了,人家鳳凰涅槃只是一個佛門隱喻的故事,說的是想要涅槃重生,須得放下萬般仇怨,歷經脫胎換骨之痛,可不是用火燒,人家鳳凰神鳥天生司火,你家朝陽公主也是司火嗎?所以你說話還是要動動腦子的,別最后救不了人,還把你家朝陽公主也給賠進去!”
當然,小白貓既然敢對衛襄發出此等嘲笑,也是做好了被打的準備的,噼里啪啦一頓說完,就打算鉆回混元鼎。
可衛襄這回也沒惱,也沒氣,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小白貓逃逸以前將它捉在了手心里,非常鎮定而平靜地問道:
“照這么說,你是知道這本佛經講了什么的是吧?”
“算,算是吧……”
衛襄好死不死地捏住了小白貓的脖子,小白貓頓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一邊翻白眼兒,一邊顫抖地回答道,并且在心中對衛襄這出手如電的速度表示了震驚。
這女人,從前還只是靈力比別人高了些,現在可好,樣樣都進步了啊……
不過衛襄也沒給小白貓多余的思考空間,手上又用了些力氣,陰惻惻地問道:
“既然早就知道了,那一直在旁邊看笑話,瞞著不說,又是在盤算什么?還是想要以此和我交換什么條件?”
“是,是……”小白貓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掙扎著求饒,“你先……先放放……我們……慢慢說……”
“放開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給我記住,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耍花招,就給我滾蛋!別以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一心想要搞事情!”
衛襄手指稍微松了松,疾言厲色地說道。
小白貓連連點頭: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其實它也不太怕衛襄對它怎么樣,但是它非常害怕衛襄讓它滾蛋,畢竟它的目的還沒有達成,怎么能就這么離去呢?
“哼,反正你給我記住,要是你真的把我給惹毛了,就算你是世所罕見的乾坤獸,我也一樣會讓你灰飛煙滅!”
衛襄冷哼一聲,隨手一丟,將小白貓扔在了旁邊的山石上。
“哎呦!”
小白貓的臀部恰好就碰在了山石上,發出一聲弱弱的慘叫,整個背部都拱了起來,全身炸毛地盯著衛襄,唯恐衛襄再對它出手。
至于張口把衛襄給吼死什么的,它是想也不敢想了,誰讓這女人現在已經強得變態了呢?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來源于妖獸的手段其實都是渣渣。
衛襄則是瞥了小白貓一眼,坐回了原地,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搜魂符在小白貓面前晃了晃:
“說實話吧,不然,我定然會將你的識海再次扒得干干凈凈,連條底褲都不會給你剩下!”
“哎呀小仙子,你這是做什么,咱們有話好好說,還有女孩子在呢,你說這話多讓人不好意思……”
小白貓知道衛襄是在威脅它,但沒想到衛襄說話這么紅果果,白色的皮毛上泛起可疑的紅色,朝著旁邊看熱鬧的胖胖和朱雀看了一眼。
就是這么一眼,讓衛襄忽然之間就感覺到了不尋常——
小白貓這一眼,到底是看胖胖,還是看那只朱雀?
只是看著依舊有些憨頭憨腦的胖胖,和單純無知的朱雀,衛襄將這點兒疑問按了下去,再次斥責小白貓:
“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機會就這么一次,要是錯過了,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第二次的!”
“是是是,我這就說,不過小仙子,咱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你想借哪兒去啊?”
“咱們去結界里說吧。”
小白貓再次化身成為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在原地結出了一個結界。
衛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胖胖,最終拉著尉遲嘉進入了結界中。
結界中,小白貓確定外面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衛襄說道:
“小仙子,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我怕你說我負心什么的……”
“負心?”衛襄一聽這話,就大概猜出了小白貓想說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又有了新的心儀對象?”
“也不算是新的心儀對象吧……你也知道,我一直以來追逐的伴侶,就是和我一樣擁有強大血脈的妖獸……其實也不是我對胖胖負心,而是胖胖一直對我這樣的態度,我也很傷心,我這樣的一只神獸,總不能一棵樹上吊死吧,我總得找個雌性給我生兒子……”
白衣少年郎期期艾艾地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衛襄看著面前姿容翩翩的白衣少年,沉默了許久。
人間的渣男她見得多了,但是這樣的渣獸,她還真是不多見。
眼前的少年如同人類的少年一般樣貌,一般擁有青春的容顏和慕艾的春心,但是,他卻始終沒能學會人類的情意。
身為妖獸,他從本質上就不曾有過“一心一意”這種概念,他的本能只不過是繁衍后代,傳承血脈,僅此而已。
或許中間他曾經因為胖胖在崇明界對他的善良而心有愧疚,學會了那么一點點“知恩圖報”的皮毛,可這一切,根本就抵不過他妖獸的本能。
所以此刻眼前這個上古的神獸能因為這一點在她面前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她是不是還得感動一番?
衛襄心中一片涼意,但又覺得莫名慶幸,慶幸無辜的胖胖自始至終都沒有被這個虛情假意的家伙打動,就算此時這個家伙變心,也不會太過于傷心。
想到這一點,衛襄剛剛的那點兒憤怒也很快就釋然了。
她的胖胖,可和眼前這個滿腦子只是生兒子的獸類不一樣,胖胖值得這個世上最好的人,小白貓移情別戀,結束對胖胖的糾纏,也算是好事一件。
心中計較已定,衛襄漠然地看了小白貓一眼,說道:
“能夠不再被你糾纏,也是胖胖的福氣,但你跟我說這些,算是你的條件嗎?”
“當然也算,只不過……我還有一事相求。”
白衣少年郎的頭垂得更低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想你能不能幫我問一問,朱雀的意思……”
朱雀的意思……
衛襄沒等小白貓把話說完,就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在火云宗密室中,小白貓看到朱雀化作人形以后兩眼放光的模樣,此時再次從衛襄的腦海中涌現出來,歷歷在目。
“原來如此。”
先前的那點兒猜疑,此刻完全印證,原來眼前的這個翩翩少年郎已經找好了下家。
而衛襄對小白貓的耐心,在此刻徹底耗盡。
“你的條件,對我來說并不算什么難事。”
衛襄笑微微地說道,就在眼前的少年郎抬起頭,眼神希冀地看著她的時候,將手心里攥了多時的搜魂符拍在了少年郎的腦袋上:
“但我覺得,你不值得。”
白衣少年郎的驚喜僵在了臉上,下一刻他就重新化身成了一只白貓,蜷縮在了衛襄的腳下。
小白貓識海中的一切再次被衛襄看得連底褲都不剩,而看完之后的衛襄,輕蔑地冷哼一聲:
“果然,這個禽獸根本就不值得。”
小白貓腦子里所謂的辦法,其實特別簡單,就是讓朝陽公主出家為尼,舍身佛門,從此以后一心向佛,或許能在圓寂之后涅槃重生,將自己的靈魂與修羅界那名女子的靈魂徹底分開。
但若能舍得朝陽出家,衛襄又何必如此為難?
所以小白貓腦海中所浮現的這一切,對衛襄來說半點價值都沒有。
結界散開,衛襄拎著小白貓重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咦,它這是怎么了?”
或許是因為小白貓這幾日的刻意討好,單純的小朱雀對小白貓的印象還不錯,看見小白貓這副可憐的樣子,開口問衛襄。
“他惹我不高興了,所以被我給打了。同樣的,你們也不要惹我不高興,不然你們也一樣會挨打。”
衛襄涼涼地看了朱雀一眼,像是扔一只死豬一樣將小白貓扔進了混元鼎。
朱雀瑟縮了一下,閉上嘴什么都不敢說了。
這女人這些日子態度都很不錯,讓她差點兒忘了這女人其實也是個兇神惡煞的主,何必招惹呢?
而衛襄又重新坐在了山頭上,繼續自己的發愁。
朝陽現在是個凡人,她總得想辦法讓朝陽今生擺脫那個修羅界女子的影響,而不是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來世之上。
即使出家為尼,修行一世,到了最后圓寂,能夠涅槃重生的,也萬中無一。
她是不可能讓朝陽為了這點兒微弱的希望賭上一生幸福的。
想來想去,衛襄只好認命地重新捧起了那本佛經。
然后將佛經放在雙掌之間,閉上眼睛開始用靈力去感應這本佛經。
既然看不懂,那便用心去感覺一下,畢竟她現在也是神明之體了,總不至于連一本書中所要表達的這點兒念力波動都感覺不出一絲半點兒。
但愿望是美好的,現實總是冷酷的。
衛襄又坐在山頭和尉遲嘉一起感應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半分頭緒。
眼前總像是籠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明明知道書中的真相就隱藏在那團霧氣之后,卻無論如何都看不到。
衛襄睜開眼睛,有些煩躁的將佛經扔在了地上:
“這到底什么破書呀?會不會是真一那老和尚還在記恨我,用這本破書來蒙咱們的?”
“襄襄莫急,既然這本佛經我們參悟不透也帶不走,那不如我現在就將它臨摹下來,帶回去給師父和輪回鏡靈他們看看,或許他們能從中看出一些東西呢。”
尉遲嘉耐心地將地上的佛經撿起來,跟衛襄商量道。
衛襄頓時就在渾渾噩噩中看到了一道曙光,跳了起來,看著尉遲嘉的眼神閃閃發光: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抄,我們現在就把這本書抄下來帶走!”
沒錯,老和尚只是說不能把這本佛經帶走,但是并沒有說不能把這本佛經的內容帶走。
更何況佛門宏大,應該也是希望佛法弘揚天下的,對吧?
老和尚一定不會有什么異議的,衛襄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
但是衛襄盤算的很好,現實卻又給了她當頭一擊——
無論她和尉遲嘉用哪種方法去臨摹,那原本規整圓潤的字跡描摹出來之后,就如同鬼畫符一般,雜亂無章,怎么樣都讓人看不懂。
甚至在他們生出描摹這個想法之后,這些字跡在他們腦海里的印象也越來越模糊,即使凝住所有心神,也不能完全的想起來所有的筆跡。
這讓衛襄和尉遲嘉齊齊感到悚然心驚——
這就是佛門最深厚的力量嗎?以他們的神明之體居然都無法將這本書的內容帶走,那這本書里到底隱藏了怎樣驚天的秘密?
山間的晨風掠過,翻起殘舊的書頁,在風中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年輕的和尚踏著晨霧路過,看到晨霧中藍衣女子手持經書,神魂悵惘的模樣,再也挪不動腳步。
盡管佛音就在耳邊時刻徘徊,他還是遵從自己的本能,走了過去。
他在尉遲嘉沉沉目光的凝視下,毅然決然從女子手中拿走了經書,翻開來看了一遍,然后面容慈悲的解釋道:
“衛師姐,這本書所講的并非鳳凰涅槃,而是人間的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難道是說,我的朝陽就必須要經歷一趟生死,才能斬斷與那個靈魂之間的羈絆嗎?”
衛襄恍惚間忘了自己并沒有跟落塵說過前因后果,就這么直白地問道。
落塵卻仿佛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一般,笑著對衛襄點頭:
“沒錯。一個人如果不能有死而后生的勇氣,又如何能夠解得開這世間最深重的牽絆?兩個靈魂糾纏在一起之時,必定有一方是抱著必死的信念,而被糾纏上的這一方,只要信念弱上一點點,便再無斬斷的可能。”
年輕和尚的聲音柔和而輕靈,面龐神圣如佛,從前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在他身上也幾乎看不出影子來。
但是衛襄在凝望他片刻之后,眼眶忽然就紅了。
“落塵,落塵啊……”
她想要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忘了啊,他已經把什么都忘了啊。
前世將命都給了她的人,這輩子,又來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