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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奉舉道:“好,老夫就倚老賣老了。瑤丫頭,你剛才說去了北疆才回來,可我之前聽說是你的丫鬟觀棋去了?那留在江南的這個李菡瑤又是誰?”一面問,一面覷著眼仔細打量李菡瑤的面容,仿佛想看清她真假。
魏若錦也目光炯炯地看著李菡瑤。
李菡瑤笑道:“那都是她們假扮的。我才是真的!”
她并不細解釋。
她的身份能隱藏這么好,全賴父親李卓航籌謀。
李卓航道:“最高明的偽裝就是不偽裝。”
別人易容,都是改變容貌扮成另外一個人;李菡瑤卻改變她自己,出現在人前的李菡瑤都是經過易容的,便是她自己也不例外,只有做觀棋時,才露真容。
王壑想不通李菡瑤是如何偽裝成觀棋的,卻沒想到她根本沒有偽裝,本來就長這樣子。
有人要問了:就沒有熟人認出她們嗎?
這便要說到李卓航的謀劃了。
八歲那年,李菡瑤為了方便,扮成觀棋的模樣跑出去,很容易就被李卓航逮住了。
李卓航心一動,想到女兒被山匪擄去,最后雖有驚無險,但這類事可一不可再,不能不防,于是,他讓女兒扮成丫鬟,觀棋扮成小姐。
開始那一二年,李菡瑤還會在臉上做些修飾,力求像觀棋;隨著她慢慢長大,這種修飾越來越少,最后不再修飾,就以本來面目扮作丫鬟。
而觀棋一直在易容,卻不是照著李菡瑤的樣子易容的,女大十八變,在長大的過程中,她硬造了一副新的面貌出來,連親友都瞞過了。本來呢,七歲以前的李菡瑤都被養在內宅,見過她的親朋有限;七歲至八歲這年,她扮成小廝墨竹跟著父親在外經商,外人更不知她真面目,這就方便了觀棋在以后的歲月里瞞天過海。到如今,李菡瑤本人需以小姐身份出現的時候,反要經過化妝才行。
李卓航這樣做,自有考量:
作為富家千金,李菡瑤身邊伺候的人很多,外人很難接近;便是接近了,也斷不會無理地湊近她臉上細瞧,更不可能伸手摸她的臉,方便隱藏身份。
再者,化妝也方便。聽琴等大丫鬟個個會涂脂抹粉,能迅速幫觀棋裝扮成假李菡瑤的樣子,也能隨時隨地將她們自己易容成假李菡瑤。——就像這次,好幾個月皇同時在各地現身,就是幾個大丫鬟扮的。
而丫鬟就沒這么尊貴了,很容易被人窺視和試探,所以李菡瑤做丫鬟時是沒偽裝的。
魏奉舉祖孫見李菡瑤不愿細說,也知這是人家的秘密,知趣地不問了。
李菡瑤卻主動解釋道:“晚輩隱藏身份,不是最近的事,小時候就有了。那一年,我和父親被山匪擄去——這件事魏爺爺和魏姐姐聽說過吧?”
魏奉舉和魏若錦忙都點頭。
魏奉舉笑道:“你小小年紀便收伏山匪,那山匪更成了你麾下得力干將,這事誰人不知!”
李菡瑤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次以后,父親便拘緊了我,輕易不讓我出門。晚輩淘氣的很,就扮作丫鬟跑出去逛。被父親發現了,父親心生一計,從那以后便讓我隱藏身份。這是長輩的一片苦心:想我李家偌大家業,我又沒個兄弟姊妹,極容易被歹人覬覦,倘或再被擄劫一次,未必能有上次那樣的僥幸,萬一有個閃失,父母都經受不起。魏姐姐,小妹并非刻意欺騙你,還望你能諒解。”
魏若錦忙道:“妹妹放心,姐姐都理解。”
魏奉舉恍然道:“原來如此!怪道你能輕易瞞過眾人。你父親也算用心良苦,誰知歪打正著,如今你正要爭霸天下,身份神秘些,正可迷惑對手。”
魏若錦瞅了李菡瑤一眼,微笑道:“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你根本沒化妝。”
李菡瑤笑道:“姐姐一點就通。”
魏若錦見落無塵毫不意外,心想他是知情的,他和李菡瑤青梅竹馬,這也在情理之中。
魏奉舉因為李菡瑤對自己坦誠秘密,十分受用,便教訓地勸道:“丫頭,這件事你就不要對人解釋了。你不說,誰也不知你從小時候就開始隱藏身份。亂世爭雄,各憑手段,若都將老底交代給別人,還怎么爭?”
魏若錦忙道:“正是。”
李菡瑤道:“晚輩知道了。”
說話間,大家到后堂落座。
墨竹忙迎上來,對著聽琴和李菡瑤欣喜叫:“姑娘,觀棋姐姐。姑娘路上辛苦。”
聽琴和李菡瑤各自答應。
魏若錦就笑了,她覺得這小廝沒分清真假李菡瑤。
聽琴催墨竹燒水,給李菡瑤等人奉茶后,便示意墨竹跟她退到外面,讓李菡瑤談公事。
喝了一盞茶后,李菡瑤才對魏奉舉道:“今天的事,魏爺爺怎么看?還請指點晚輩。”
魏奉舉道:“來之前,老夫還真打算指點你一番,何老頭背后可是牽連無數文人墨客,遍布天下,老夫怕你應對不了;眼下么,老夫覺得沒什么可說的了。”
李菡瑤忙問:“這是為何?”
魏奉舉道:“何老頭有文人士子,背后站著無數讀書人,靠禮制壓迫你;你有萬千工人,背后站著江南百姓,倚仗民心保駕。何老頭被梅子涵連累,名譽受損;你不惜代價賠償伍家,收獲名望。你已經占據上風,做的比老夫想象的還要好,老夫沒什么指點你的。”
李菡瑤不信道:“怎會沒有呢?何前輩可是發了檄文,廣邀天下文人和各方勢力來江南對付晚輩呢。”她眼巴巴地看著魏奉舉,希望他能提點一二。
魏奉舉翻眼道:“你不也下了戰書?哎喲,氣勢洶洶,比何老頭可厲害多了。你還怕他?”
李菡瑤:“……”
魏若錦和落無塵都抿嘴笑。
魏奉舉見李菡瑤還在沉思,還想問別的,忙搶道:“丫頭,老夫確有一事指點你。”
李菡瑤精神一振,忙道:“魏爺爺請講。”
魏奉舉道:“你發落了齊主簿,還有那個衙役,為何對火縣令不置一詞,還留用她?”
李菡瑤道:“她沒錯啊!”
魏奉舉正色道:“以她的出身,做這個縣令就是最大的錯!丫頭,聽老夫一言:撤了她!你若真欣賞她,可讓她做幕僚,隱在暗處幫助你;強任她做官,必給你帶來極大的阻力,對手會揪住她的出身一直攻擊你。這得不償失。”
在火凰瀅的問題上,他跟何陋是一致的;并且他還多一層顧慮,因魏若錦負責女學,常跟火凰瀅接觸,這令他很頭疼——魏家的姑娘怎能與風塵女子為伍呢?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了?所以,他才勸李菡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