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簫同唐路從二樓包間內走出,唐路下巴往前一抬:“就那個,魂都不在賭臺上的。”
此時,羅誠恰好隨手丟了幾個通寶在桌上,眼往樓上掃看,正和唐簫眼神對上。
“他手里有畫像?”
“不是他,但應該是他的人。”
唐簫當即往下走。
羅誠察覺到不妙,低聲同小皮和癩子道:“分頭撤。”
小皮,癩子立刻左右分頭撤。
羅誠也轉身往外走。
然而他剛走到門口,守門的兩個小二就擋在了身前。
羅誠站在門口,抬手捏著蘭花指理了理額發:“什么意思?”
他的蘭花指是做給對面看的—客棧里的小廝一看這暗號臉色大變,立刻起身:“小姐,您請速速從后堂離開這里。”
彭嵐斜他一眼:“怎么了?”
“統領的手勢說有危險,讓立刻離開。”
“危險?”彭嵐詫異,而胭脂立刻拉上她的胳膊:“小姐,我們快走。”
彭嵐瞪著對面,不愿相信,也不愿離開。
胭脂急了,連推帶拽地將伸頭張望的彭嵐往客棧后堂退去。
同一時間,賭坊內唐簫已經來到了羅誠身后,他伸手拍上羅誠的肩頭,羅誠剛要轉身動手,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倒在了唐簫的懷中,唐簫看了一眼身側的唐路:“點子都抓起來,動靜小點。”
唐路點頭,唐簫抱著羅誠就往后院拖拽。
“怎么回事?”袁德妃匆匆沖進寢殿,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馬希聲就沖跪在牙床前正給馬希聲扎針救治的太醫質問:“大王他怎么了?”
“回稟娘娘。”趙福祿在旁作答:“大王他……他氣血攻心昏倒了!”
“什么?氣血攻心?好端端的他怎么……”
“娘娘!”趙福祿把自己從大殿上取回來的絹書顫巍巍地呈上:“娘娘,您……您看看吧。”
袁德妃抓過絹書閱讀,隨后雙眼圓睜:“這……這……這是哪兒來的?”
“今日朝會上,從被抓的細作身上掉出來的……”
“細作?”
“是,此物,大臣們都……都看見了……”
“什么?”袁德妃連退兩步:“那,他們人呢?”
“都在殿上候著呢。”
袁德妃捏著絹書看了眼牙床上的馬希聲,轉身沖了出去,趙福祿見狀高呼著追在后面:“娘娘!娘娘,您去哪兒!”
議事殿里,還是可怕的靜默,特別是趙福祿跑回來取了絹書走后,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殺人滅口?還是裝作不知—裝終究是裝,誰不憂心被算帳?
就在群臣們各自揣測,靜默中不安在擴散時,彭玕突然一拍大腿:“不對!我們死不了!”
眾人聞言齊刷刷地看著他,特別是已經癱掉的許德勛眼里登時有了求生之光,他扶著身邊的大臣激動詢問:“真的?他不會殺了我?”
“看到的不是你一個人,也不是兩個人,三個,而是……在此的各位!我們是朝臣,是楚國的肱骨,他……難道能殺了我們所有人嗎?”
群臣聞言立時有種壓力松懈之態—是啊!法不責眾,他們全都看到了,大王若要殺人滅口難道能一夜之間把他們全給屠了不成?國家還要不要了?
“誰說你們死不了!”一聲怒喝中,袁德妃沖了進來!
她氣急敗壞,聲音尖利:“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這是栽贓陷害,這是……這是異黨的險惡用心!這是子虛烏有之物!你們看到的都給我統統忘記!若是有人敢傳出去半個字,我勢必要殺盡你們這些造謠者!”
袁德妃整張臉幾乎扭曲,沒有美貌之態,只有猙獰,她暴喝著一指殿門:“聽得懂的,就給我退下!”
幾息之后,群臣動了起來,他們沉默著一個個地全部退了出去。
當整個議事殿只剩下袁德妃和趙福祿時,袁德妃臉上的猙獰和扭曲消失了。
她沒有暴怒,沒有激動,而是看了一眼趙福祿理了理衣裳就要走。
“娘娘。”趙福祿的眼里閃動著一抹淚光:“您這樣,是把自己放在火上……”
“有什么關系呢?”袁德妃的聲音平靜溫柔地似一捧雪化了水:“我樂意。”
袁德妃走了,趙福祿抹去眼里的淚光,深吸了一口氣追了出去。
走出了殿,袁德妃的臉上又是暴怒與殺氣騰騰,而他則是謹小慎微,焦頭爛額的模樣。
同一時間的楚宮宮門外,走出宮門的群臣也是神色各異,情緒不同,但不管怎樣大家都沒有交流,緘默得連道別都無。
當許德勛腳步癱軟被攙扶上了馬車后,彭玕看了一眼崔穎,又看了一眼劉彥瑫后鉆上了自家的馬車。
李鐸回首看了看宮門鉆入馬車后,劉彥瑫也翻身上馬,縱馬而去。
四散的群臣,在這個盛夏的早晨似乎感受了凜冬之寒。
“成了?”
彭家的馬車里,管家眼有期待地看著彭玕輕聲詢問。
彭玕點了點頭。
管家立時微笑輕言:“恭喜老爺。”
彭玕卻抬手制止:“尚早。”
“老爺您就放心吧,這人心獵奇,流言必起。”
“希望吧,說起來我真的懷疑這大王血統不正了。”
管家一愣:“懷疑?”
“祈王給我看了孟賊書信,我那時認為這應是反間之計,便決定借此造謠生事,大王氣得昏倒還算正常,可那個袁德妃居然不是要徹查揪出造謠者,反而要大家閉嘴,這不是等于宣告大王血統有異嗎?”
管家震驚地張大了嘴巴,顯然這個處理方式太不合理:“那這么說來,老爺您是……一語中的?”
“這是老天助我!”彭玕陰笑道:“看著吧,她越是這般,流言就起得越快,我原本以為十天半個月才會流言起,現在看來,三日就會人盡皆知!”
“眾口鑠金,他完了!”
“不過,計劃要稍微變更一下!”
“老爺您吩咐。”
“細作之事,還得想法子把誠王,燕王給拉進來!”
管家眨眨眼,揣摹道:“老爺是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為姑爺把路清干凈?”
彭玕沒有回答,但臉色卻變得凝重起來—他,可不想提自己被人威脅的丑事,不過有一點也是他所顧慮的:一旦沒了誠王燕王,只剩下祈王,他會不會被兔死狗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