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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離開

離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多。這一年遇到了很多人，又陌路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情，又做錯了不少事情。

我緩緩的打著行李，卻發現行李比自己想象的東西要多很多。

一件一件收拾著，突然間看到了一個小盒子，那里裝著家里的祖宅鑰匙，在江蘇的北部，揚州。這個城市因為隋煬帝三下揚州而聞名于世，那時候揚州叫做江都。回首江南路，青山斷夕陽的揚州，山茶相對阿誰栽，細雨無人我獨來的揚州。

小時候跟著父母回去過幾次，這應該是世界上唯一完全屬于我的地方。緊緊地握住鑰匙，回揚州吧，回到那個寧靜的江南小城，熟悉的鄉音也許能幫我忘記洛杉磯的浪漫和北京的喧嘩。完全從法律上屬于我的房子終于也可以讓我不用再體會寄人籬下。

不知何時，空中又飄起了小雪。一片一片，仿佛柳絮般，落在柳樹上，輕輕的，柔軟的，和柳枝做最后的纏繞，然后默默的離去。

原來滿滿一個屋子的東西最后值得帶走只有一個行李箱，和到北京時候一模一樣的行李箱。到了小區門口，突然間看到了金黃色的頭發，他站了很久，站到連雪花都染白了頭發，雪白和金黃相間，依然耀眼。一身淡藍色的格子襯衫，一塵不染，是我的郭律。他棕色的眼眸依然漂亮，琉璃般耀眼，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又仿佛發生了所有的事情。就像第一次見面一樣，也是在一個冬日。

距離靠近了才看見郭律的眼睛沒有笑容，而是蒙上了一層水霧。他抱歉的扯了下嘴角，道“逢雪，我。。。很抱歉。”

“別擔心。我會好好的，請你照顧好弟弟。然后一定要讓他健康的回來。可以嗎？“

他緊緊擁住了我，郭律身上的味道的香水，一直味道很香很甜，如同他自己一樣。也許他確實最相配紅縈。

終于還是松開了，“我的郭大律師，不請我上車嗎？我要去機場哎，最后一次做的我的司機吧。”

人與人如此的奇妙，我們不需要多說一句，卻一切都在不言中。我們都是被命運扼住喉嚨的人，早就知道多說無益，與命運抗爭只會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于是我們從小都學會了接受和妥協，就像他不會走出東華門，我不會對紅縈說不一樣。

車里放著陶喆的飛機場的10:30，他沙啞和旋轉的音符讓一切都好像沒有那么悲傷，卻又悲傷的壓抑。

10點半的飛機快要到了

機場還是那么的擁擠

我喝來喝去可樂還是要剩一點

剩一點給你

一年前的我們過的那么快樂

充滿笑與淚的時光

我以為走下去是一種默契

路程比想象的短，很快就上了機場高速。

“逢雪，我知道解釋是蒼白無力的。弟弟狀況特別不好，我緊急需要幾千萬去救他。當時中間人聯系我的時候，我一是鬼迷了心竅。6000萬*屏蔽的關鍵字*，等于我要做兩三百個案子才能賺回來。我。。。”

“不用說了，我都懂。“我側臉看著郭律，命運對他何其公平過。如同紅縈說的，我們生而有軟肋。有軟肋的人就要學會時刻取舍，學會保護自己，學會放棄次要，學會平衡利益，學會自己療傷。

“紅縈和我要在一起了。”郭律的眼神依舊暗淡，灰蒙蒙的。

“嗯，恭喜你們，紅縈……”停頓了很久，我終于勉力說出，“她很愛你。”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我們離開這里吧。”側頭看到郭律的眼神，他的眼睛第一次失去了璀璨星河，彌漫的都是層層霧氣，連棕色的眸子都看不清楚了。他一個剎車停在了緊急車道，就像時光倒回了上次他聽到我請他假冒男友剎車的時候，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的眼淚也在一顆顆不自主的跟著流下，幫他擦拭著如同斷了線的眼淚。

“你會后悔的。你這么努力的帶著弟弟走出了東華門，你終于踏上了征服這個世界的路途。請千萬不要回頭，不要后悔，不要有負罪感，不要因為別人影響自己，你可以的。你值得所有你所擁有的。是命運對你不公。而且你和我不同。我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你還有需要照顧的弟弟。你必須堅持，必須接受，必須努力下去。我們兩都不能放棄，因為下面就是萬丈深淵。為了我已經付出的，為了你自己所有的付出，為了弟弟，請拜托請拜托堅持下去。”

我們兩都泣不成聲，但我還再堅持說著，可能這樣的話只能和郭律傾訴，可能真的憋的太苦了。

“我們都知道正確的道路。這次對我而言只是失去了工作，我可以重新找到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你不可以，你必須堅定的走下去。郭律，不要內疚，這不是你的錯。你比我有需要守護的人，所以你很幸運，請堅持下去。我相信你終于會光芒萬丈的。千萬不要輕言放棄，不要意氣用事。求求你走下去吧。否則我們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還有記得我在華潤大廈的第一次見面現在的我因為有你的幫助變得這么能干，你給了我這么多力量。這件事情不要愧疚了，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請你一定照顧好弟弟，帶他去美國，帶他安然無恙的回來。如果他好了，請告訴我，我會回北京看你們的。好嗎？郭律，其實我們認識以來我就知道你喜歡我，我利用你的喜歡讓你答應每一件事情。這次你聽好了，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知道嗎？”我努力止住了淚水，定定的看著郭律。

淚水順著郭律的臉龐一滴一滴劃過他高挺的鼻子，玫瑰花般的嘴唇。我想我們都不是弱者，都會做到最好，做到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我們沒有真正的告別，甚至連再見彼此都沒有說出口。仿佛我像每次出差一樣，他會送我到航站樓的出發口。我們揮手，然后各自轉身，然后踏著雪花，然后一步一步走上我們努力，特別努力，特別特別努力，努力到不能再努力，卻還是依靠命運安排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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