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第五十章 木已成舟

第五十章木已成舟

第五十章木已成舟

作者:

東方瑤悶聲不響的吃飯,心想,難不成崔城之知道自己生病了,那老醫師不會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他了吧?天啊,那是什么病啊,那種病怎么能對一個男人說,他懂什么呀,怪不得這些日子老提議她坐馬車……

東方瑤咬著竹著,臉又紅了幾分。

心中卻像是吃了蜜餞一般,既暖且甜。

大概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心中那般快意究竟從何而來,只是單純的享受著這種甜蜜,后知后覺心中那如春日里柳條抽芽的情愫。

芍兒偶然一瞥,正見門外的黃辭沖她招手,她瞧著沒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黃辭沉吟片刻,在芍兒耳邊附聲,“長安有急事,你先不要對娘子說,就說府上有些事,看吃的差不多了,再把娘子喚出來。”

看黃辭面色焦急,芍兒自知輕重,待回去后對東方瑤耳語一番。

匆匆吃了幾口,東方瑤便辭道:“府上有些事,妹妹這便不叨擾姐姐了。”

雙郡主眼中有惋惜之意:“妹妹可是吃飽了,要不要用些再回去呢?”

東方瑤又婉拒了,這般推阻了一會兒,東方瑤才得離開。

“府上有什么事?”

出了門,東方瑤問芍兒。

芍兒去看黃辭,黃辭一臉凝重,不知是不是要現在告訴東方瑤,可不管怎么說,離那事發生已經快兩個月了,就算現在東方瑤想做什么,恐怕也晚了。

東方瑤無意識的去摸腰間,忽覺少了些什么,這才想起來,大約是她解的松了些,那玉佩定是無意間落了在席間,對二人說道:“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黃辭和芍兒面面相覷。

門口并沒有婢女守著,東方瑤估計著是又去上菜了,說起來,這東陽郡王府中倒不似一般落敗的皇室子弟的光景,江王都不知去世多少年了,李宜奉竟還能拿得出來那么多錢,看來藩地的賦稅沒白收,祖宗的棺材本也很豐厚……

“你喜歡她嗎,城之?“

手堪堪搭在門上,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

東方瑤的手登時一僵。

室內年輕的公主微微一笑,吐出三個字來:

“東方瑤。“

東方瑤本人呆在門外。

以前聽人議論她,多半是背地里說她的身世,掖庭出身攀上了韓鴻照的高枝,后來議論她想要麻雀變鳳凰,逢迎太子卻又毫不留情的出賣他以求榮華富貴,再后來,花樣就更多了,卻從來都沒有人在背后說過她這種事。

李雙兒這是在問什么……問誰,誰喜歡她?

她腦中仿佛有根弦上了年紀,此時雙郡主的這番話便像是一陣清風,不僅吹散了那灰塵,還來回撥動了幾下。

良久,東方瑤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崔城之,喜歡不喜歡東方瑤。

從來沒有過如此卑劣的感覺,東方瑤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無恥,她不該偷聽這種事情對不對,而且沒有必要的對不對?

手不自覺的攥起來。

有一刻靜默,然而這一刻卻像是隔了一個甲子般,除了她那快速的心跳,隨后的兩個字又驟然撲滅了心底的火焰。

“沒有。“崔城之低下頭,瞥了一眼案幾上還冒著熱氣的酒水,說。

“是么……“

李雙兒喃喃輕念。

“沒有。”

他說沒有。

他說,他從來沒有喜歡東方瑤,那個叫東方瑤的女子,哦,那個女子就是她。

東方瑤覺得從頭到腳潑下一盆冷水,涼徹骨,涼的徹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鬼東西。

嘴角動了動,她想笑,嘲笑屋內的這兩個人,可是扯了半天卻也扯不出來,她最終搖了搖頭,嘀咕了一句:“無聊。”

然后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小的凈室中擺了一張長長的坐榻,一張古樸的案幾,案幾上擺了幾個陳舊的杯子,四下看去,除了墻上掛著的那副老子騎青牛的畫像,恐怕再無一多余之物。

一家人在靜謐中靜靜地候著。

此處地鄰蘿山,城郊無人,倒也有份難得的寂靜。觀中栽了許多竹子,時有涼風吹來,便“簌簌”而響,不過倒在這份難得的寂靜之中,平添了幾分蕭瑟之氣。

就連空氣中冷風的味道都是萎靡不振的。

瞧著窗外隨風一搖一晃的竹子,慕容淑心想。

“莫要坐在風口,風大。”

李衡乾拉了拉慕容淑的手,感覺到妻子指尖的沁涼,不由輕聲道。

慕容淑覺得頭有些暈,早晨起早了,又趕了路一上午的山路,這會兒自然身子不虞,不過她依舊搖了搖頭:“沒事的。”

心中卻漫上一絲悲涼,恍惚憶及前幾日偷聽的話。

“消渴之癥,倘若有千金之方,恐也只能保三年無虞。”

她默然垂下了眸子,順從丈夫的動作,坐到他的另一邊去。

這時,有人嘆了一口氣。

是李衡貞,他說道:“若我是姑姑,誰都不想見。”

“阿兄!”

李衡乾皺眉看著他。

李衡貞冷笑了一聲,一語未言。

柳氏暗地里推了李衡貞一下,發現他身子僵硬。

“斯人已逝,再說什么都無可奈何。”

上首的榻上坐了個四十多歲,身著絳紫色寶相花銀繡長袍的女人,聞言,她淡淡的開口。

“母后……”李衡貞又待開口反駁,被這女人一記威嚴的眼刀打了下去。

此人正是當今皇后竇氏。

竇氏沉下一口氣,說道:“謹言、慎行,這是入主大明宮時太后娘娘對你們幾個說的話,不過一年,難道全忘了么?”

一時愈加靜默。

竇氏心中忍不住嘆息,她也多想明明白白的和兒子說清楚,可是現如今無論宮里宮外到處都是李少簡和太后的眼線,有些話她就是心里敞亮又如何跟義憤填膺的兒子們說清楚?

“嘎吱”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十七八歲,身著輕紫紗法衣的小道姑,拱手作揖,說道:“諸位貴人請回罷,公主說哪個都不見。”

果然,其實他們早就猜到了。

太后都不見,又怎么會見他們?

竇氏思量片刻,問道:“這些日子,公主身子可好?”

“吃藥調理了,甚好。”小道姑答。

“小郎君身子可還好?”

“也用藥調理了,甚好。”小道姑依舊答。

竇氏默然良久,不知說什么好,都是甚好,那究竟怎么才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