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鸞令

第二百二十章:他的真面目

第二百二十章:他的真面目

張氏驚魂未定,哪怕是落了座,也仍舊是大口的喘著氣,她這時候甚至于連抬眼去看黎晏的力氣都沒有了。狂沙文學網

周余那樣子撲過來,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她不防備之下被人扼住喉嚨,空氣一味的被抽離干,整個人感受到了窒息,幾乎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

張氏不免后怕,如果周余的力氣再大些,如果衙役們反應過來再遲一些……

其實她心里明白,知府衙門的衙役沒有那樣窩囊,尤其是當著這位齊王下的面兒,誰也不愿意落個玩忽懈怠的罪名,誰不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在這大堂中站著聽吩咐的呢?

可是周余出手太快了……張氏深吸口氣,看樣子,她這樣無端的指認和攀咬,是真的讓周余怕了,也讓周余不能接受,所以他會孤注一擲,也是在怒極之時失去了理智,只是一心的想要她死。

周余做錯了什么嗎?真的沒有。

到了這種時候,張氏于心不忍,為著周余方才掐上來的那雙手在隱隱顫抖著,她知道,他在害怕,怕齊王輕信了她,不再查證,直接就定了罪,更何況,周氏茶莊上那七百兩銀子的虧空,周余的的確確說不清楚。

這筆銀子去了哪里?為什么直到今才被翻騰出來去查?周余是個財如命的人,怎么會放任七百兩銀子無影無蹤而又表現出漠不關心呢?這一切不是太奇怪了嗎?

除非這筆銀子,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他授意底下人從柜上支走的,所以他知道銀子的去向,也知道是拿來做了什么,他才會不驕不躁,也不急著追查銀子的下落,以及茶莊柜上的那個家賊究竟是誰。

畢竟,根本就沒有什么所謂的家賊啊。

張氏深呼吸,又長長的把那口氣吐出去,如此反復幾次,才勉強平靜下來。

黎晏一直沒開口,直到這會子見了她隱隱平復,才揚了音調開了口:“先前周余也險些與你動手,可今次,他這樣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你邊,一抬手扼住你的喉嚨,是一心要你死。張氏,這些話,為什么會令他失常至此呢?”

他面色凝重,一面說,一面認認真真的盯著張氏那張臉。

其實她眼下也還是半低著腦袋的,黎晏看不得并不太真切,只是隱隱的感受著,她面上的表變化。

張氏沒答話,他好似也沒等著張氏回話,只自顧自的又往下問:“公堂之上,逞兇傷人,這其中的厲害,杜知府是已經警告過周余的,更不要說,他方才是想殺你證據未明,案子沒有調查清楚,他在堂上要殺人滅口,那就是自己把自己的罪名給坐實了。張氏,他會糊涂至此嗎?”

魏鸞心道不會。

不論怎么看,周余都不該是一個魯莽至此的人,除非是真的被冤枉,真的是聽不下去張氏這樣信口雌黃的給他潑臟水。

但這案子就左右為難起來,周余和張氏,總有一個在撒謊,但究竟是哪一個扯了謊,而這些謊言中,又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們還要去一一查證。

魏鸞皺起眉頭,下意識的朝著黎晏的方向望過去,沖著他搖了搖頭。

黎晏會意,這是不想叫他再問下去,恐怕是再追問,也得不到他們想要的,反倒惹出更多的麻煩來。

于是他沉默了一會子,盯著張氏又看了須臾,見她還是不抬頭,想來也是叫周余給嚇著了,不過這樣也好,正好也有了理由暫且把人重新押回牢里去,今是不必再審了。

他騰的站起來,叫了聲杜知府:“我看張氏這樣子,今恐怕是什么也問不出來了,你叫人把她帶回去,如果有必要,找個大夫來給她瞧一瞧,煎點兒安神的藥,張氏今算是松了口,她說出的這些話,回頭我還要細細的問。不過你記住了,我不提她過堂,誰也不許再審問她。至于周余”

他拖長了尾音,腳步又站定住了,兩只手背在后,沉吟片刻:“周余那里有趙隼盯著,你也不用管了,人到底是押在客棧里,還是送回你衙門的大牢里,我會交代給趙隼,只是要把人送回來了,可別把人跟張氏關在一塊兒。杜知府,出了事兒,可得你來擔待著。”

杜啟崖還能說什么呢?

他何嘗不知道,張氏說的這些話,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這背后到底還有什么謀,還蘊藏著多少的暗,連他都不敢多想,只是覺得,周余大概真的是無辜的,至于黎晏心里會不會這么想……

如果黎晏不認為周余無辜,方才不會追問了張氏那幾句話,這會兒也不會說,說不準會把周余關在客棧里頭。

真要是犯了事兒,還能不送到知府衙門的大牢中嗎?

杜啟崖面色一沉,稍稍別開臉,生怕給黎晏瞧了去似的:“下官明白了,下只管放心,下官回看好張氏,不會叫她出岔子的。”

所謂岔子,那不只是周余會對張氏做什么,也許,在張氏的后,還蘊藏著更大的力量,也站著更厲害的人物。

黎晏只吩咐了那么幾句,就帶著魏鸞兄妹兩個離開了知府衙門,等到一出了門,魏鸞長舒了一口氣,抬頭去望天,這會子天色正好,陽光又明媚,雖不至于刺眼,可是乍然抬眼去看,還是叫那金芒晃了眼。

她不由的抬手,在眼前遮了遮:“我倒不如不要坐在堂上這樣子旁聽了。”

魏子期感同受,只是不提。

那頭黎晏腳下一頓:“不是你非要跟過來的?”

魏鸞把嘴一撇:“我是沒想到,這里頭還有這么麻煩的事兒。原本拿住了王石頭和馮正北,又有馮正北的供詞,拿了張氏到案,我以為,這案子也就該告一段落,我們很快就能返回齊州了。湖州這個地方啊”她學著黎晏平拖音的模樣,又伸了個懶腰,“真叫人喜歡不起來。”

黎晏知道她是話里有話,更是言由所指,多半還是為了城中流言不斷的事。

她平里看著是沒心沒肺的,好像絲毫沒有被那些不中聽的話給影響到,可也只有在不經意之間,才會被他敏銳的捕捉到,她的在意,還有她的心懷芥蒂。

她面色沉下去:“喜歡不起來就喜歡不起來吧,這次事結束了,往后都不帶你到湖州來。”

魏鸞丟了個白眼過去:“你原本不是還想……”

只是話沒說完,她自己收住了。

原本黎晏想到湖州來做茶葉生意的,那時候他特意的說過,但現在陳家成了這樣子,從里頭爛了,黎晏絕不會再和這樣的人家摻和到一起去了。

所以她沒有再說,畢竟已經是不可能再發生的事。

她訕訕的收聲,又拉平了唇角:“我聽你問張氏的意思,是更懷疑張氏了?”

黎晏想了想,到底是點了頭的:“周余沒必要。”

“啊?你是說……”

她話問了一半,叫一旁魏子期拉住了:“下的意思,周余真要殺人滅口,也沒必要等到今天,而且周余現在手上有銀子了,更沒必要的,是叫張氏去做這個手腳。外頭尋了別的什么人,即便事敗露,也不至于立時就把他暴露出來,找了張氏,一旦事發,傻子都會懷疑周余父女。更何況……”

他略頓了頓,側目看向黎晏,見他面上也沒有起什么波瀾,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的心思,撇了撇嘴:“還有周家那七百兩銀子,你真以為,周余傻到這地步?從自己家柜上支出來五百兩,前前后后的叫張氏給王石頭送去,這都半年時間過去了,他還不曉得把這筆賬給做了,難道等著衙門里查他嗎?”

魏鸞愣住了神,不得不說,他二人說的都對,可這一切,不都是事敗露為前提的嗎?

她擰眉:“也許他自負,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從沒想過會有事敗露的那一天呢?”

“你覺得可能嗎?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他做了,就總有線索,你當他陳家是那么好相與的?”黎晏不敢茍同,反駁了她兩句,“不過一切也都是說不準的,也許他真的敢,也未可知了。”

但眼下,他總歸是更懷疑張氏的了。

那魏鸞便不大明白,張氏圖什么呢?做這么多,就只是為了要周余死?

還有周家茶莊那七百兩銀子的虧空,張氏分明是知道的,方才在堂上,她才能面不改色的說出口,真的像是從一開始,這就是周余和她設計好的。

“那七百兩銀子……”她吞了口口水,“周家有她的內應?”

黎晏點頭說是:“如果是張氏撒了謊,那八成是了,說不定這筆虧空,就是他搞出來的鬼,怕來暴露了,好把禍水東引,叫周余和整個周家來擔這個罪名。”

其心可誅,這未免也太歹毒了些?這是和周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會做如此籌謀和布局?

陳家的內宅之禍,顯然沒有明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吳氏應該是恨周家,更恨周錦的,十幾年來,周錦壓在她頭頂上耀武揚威,她為陳正廷的偏袒而束手無策,如果說有機會要周錦不得好死,她一定愿意去做,但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陳昱卿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她傾注了無數心力培養大的孩子,為了要周錦死,就搭上陳昱卿的命,而且還在馮正北上動手腳,連帶著陳昱明都要沾上一嗎?

那……

魏鸞深吸口氣:“你最初,懷疑過陳正廷的。”

是,至于今,黎晏也仍舊在心中懷疑陳正廷,可要說動機,又顯得不足。

他斜著眼去看魏鸞,發覺魏鸞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瞧,他搖了搖頭:“我到現在也懷疑他。”

魏鸞心下咯噔一聲:“那你叫趙隼把周余帶走單獨去問他話,是因為陳正廷?”

他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那樣保持著沉默,好似沒聽見魏鸞的問話一般。

魏鸞咦了一嗓子,因半天得不到回應,便動了動嘴角,正打算要再問他一次。

黎晏一抬手:“我聽見了。”

魏鸞撇著嘴小聲嘀咕:“聽見了不說話,現在也不知道是哪里學來的壞毛病。”

黎晏哭笑不得,也不與她打嘴仗,任由她去說:“我本想讓周余和張氏當堂對峙,也想到了他二人恐怕各執一詞,但是周余那樣緒激動,他是真的要張氏死,而且張氏一開口把所有罪名都往周余上推,這些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所以周余不能待在堂上了,他再和張氏待在一起,我們才是真的什么也問不出來,不如叫趙隼單獨帶了他去,保不齊還能問出些東西來。”

“下想從他那里問出什么呢?”魏子期攔在魏鸞前頭問了一句,“只怕他無非和趙隼喊委屈,別的什么也不會說,而且他要是無辜的,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至少他應該知道,周錦有沒有這份兒心思,張氏平除了服侍周錦之外,還和什么樣的人接觸過,或者是往來密切過。”黎晏翻了一回眼皮,“他是把閨女賣給陳正廷的這不假,但十幾年來陳家對他的照顧,也都因為周錦,你真的以為,他會放著周錦在陳家,不管不問嗎?既然是賣給人家的,當初怎么又要張氏跟著一起進服呢?難道不是因為,張氏大了周錦,不管怎么樣,總會護著她嗎?”

他說著嗤了一嗓子,似乎對于魏子期的問話不屑一顧:“子期,你這話問的太愚了,不該是你問的。從一開始,周余就想靠著周錦從陳家得到好處,這才是他最初的目的。你忘了嗎?當初說起陳正廷的這位姨娘,那可是說,陳正廷先看上了人家,周余不過順水推舟,還白得了銀子的好處,把閨女賣給陳正廷的。周余這個人,心眼子怕有十萬個也不止,你可別叫他今堂上的行為舉止給蒙騙了啊。”

原來,短短的幾句話之間,他已經考慮了這樣多……

魏子期看看他,又低頭看看自己這個親妹妹,一時間揉了揉鬢邊太陽處,什么都沒有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