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有缺點。有些缺點是為了襯托為數不多的優點,有些缺點卻是致命毒藥,一碰即死。
唐佳人被人點了死穴,卻還要偽裝鎮定。
千萬別小瞧了吃,這可是她畢生的追求之二。至于之一,那就是生個優秀寶貝振興唐門。如今唐門被毀,她余生的愛好僅剩吃一條,若不珍惜,如何對得起自己?哎……
然,在吃與刁刁之間,唐佳人自然要選擇后者,那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探明真相這件事不能做得太明顯。在場的各位都是人精,她若表現得太過,定會引起大家的懷疑。在沒有撕破臉前,她還是位比較好說話的婆婆。
唐佳人略一思索,沖著秋月白點了點頭。
孟天青要開口阻攔,孟水藍用扇子敲了下孟天青的肩膀,對秋月白道:“某也好些日子沒見到秋城主,不如一起聚聚?”
秋月白淡淡道:“秋某與孟閣主不熟。”
孟水藍笑嘻嘻地道:“如此傲嬌,百嬈閣里絕對沒有。”
羽千瓊趴在二樓的欄桿處,道:“茶樓有什么好,不如來我這百嬈閣,聽著曲兒,喝著酒,再嘗嘗御廚的手藝。”
唐佳人當即點頭,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
秋月白見唐佳人點頭,也就不再多言。
羽千瓊捏著紅色的帕子在欄桿處輕輕一掃,道:“是否需要在下派兩個孔武有力的小廝,將秋城主抱上來?”這話說的,絕對含著刺兒。
秋月白回道:“不勞煩。”言罷,直接站起身,在孟水藍和孟天青的目瞪口呆中,施施然走到唐佳人身邊,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唐佳人一邊走入百嬈閣,一邊開口道:“可惜嘍四輪車。”
秋月白道:“婆婆若是喜歡,送給婆婆。”
唐佳人用眼尾掃了秋月白一眼,覺得這人變得有些粘人。偏偏,那張臉還是那般不愛笑,讓人感覺不到半點兒粘乎之意。
孟天青道:“哥,你覺不覺得我們被那老太婆耍了?”這話是指老嫗裝聾作啞之事。
孟水藍打開扇子,搖了搖,道:“是你,不是某。”言罷,屁顛顛地跟了上去。
百嬈閣的二樓處,青衣小廝目露兇光,一轉身就要往樓下去。
羽千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壓低聲音道:“干什么去?”
青衣小廝小聲回道:“既然都來了,就一次解決掉!我下毒,弄死他們!”
羽千瓊問:“連那易容者都不放過?”
青衣小廝道:“若她是佳人,自然不懼毒,若不是……”微微一頓,這才繼續道,“死不足惜。”
羽千瓊記起公羊刁刁的良善,如今聽聞他如此不在意別人的生死,心中劃過異樣,竟是暗恨那些推手,一把把將其推入惡魔深淵。這世間良善之人本就不多,公羊刁刁簡直就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卻被生生逼成這樣。這事,他們必須負責。
羽千瓊攥著青衣小廝不松手,道:“今日不是動手的好時機,他們明著來,暗地里自然有所布置。明晚霸霸樓賣摩蓮圣果之時,定會大亂,我們趁亂動手,一個不留!”
青衣小廝攥了攥拳頭,終是點了點頭,轉而道:“等會兒你讓我去服侍那易容者。”
羽千瓊點了點頭,松開了青衣小廝的手。
閣外,望東回到茶樓,請出兩位告老還鄉的御廚,背上各色食材,重返百嬈閣,直接將二人送進了廚房。
兩位御廚自恃身份,怎么肯在這種煙花之地展示手藝,奈何對秋月白有幾分懼意和敬意,這才生生忍了,只是那臉上卻不見笑顏,真真兒是在心里添了堵,剁起菜來十分孔武有力。
剛走開沒多久的一隊人馬折返回來,寒笑仰頭看了看百嬈閣三個字,轉頭對肖勁道:“大人,真要住這兒?”
肖勁反問:“還能住哪兒?附近五家客棧全部客滿。”
寒笑笑了笑,翻身下馬,打了頭陣,直接進入百嬈閣。
肖勁攙扶著眼系飄帶的端木焱,下了馬車,一步步走向百嬈閣。
百嬈閣的二樓處,有一間比較寬敞的雅間。雅間里擺著六張幾,圍成一個大圈,分別坐著秋月白、老嫗、羽千瓊、孟水藍、孟天青。空著的一張幾上,雖然無人,卻擺了酒水。
舞者從兩張幾的中間穿過,來到中心處,歌舞翩翩。
唐佳人對這些女子毫無興趣而言,只盼著等會兒能嘗嘗御用的美食。
羽千瓊道:“今日主要宴請的是夫人,想必這些女子入不了夫人的眼,來,換了。”青衣小廝跪坐在羽千瓊的身后,在給他倒酒時,用胳膊肘輕輕地拱了拱羽千瓊的身子。
羽千瓊看似隨口道:“夫人年事已高,你去服侍吧。”
青衣小廝應道:“諾。”站起身,來到老嫗身旁,就要跪坐下。
孟水藍揚聲道:“尊老愛幼,乃是美德,天青你過去幫襯一把。”
孟天青直接站起身,走到老嫗身邊坐下,沖著老嫗一笑,道:“還記得婆婆第一次見我胡須嚇得昏厥過去,不知婆婆現在怕否?”
老嫗伸出手,摸了下那胡須,問道:“洗臉,方便否?”
孟天青回道:“方便。”
青衣小廝倒了杯酒,而后在酒杯里點了火,將其推給老嫗,用刻意壓低的聲音道:“夫人,這是我們百嬈閣的特色火酒,請喝。”
唐佳人所有的懷疑,在青衣小廝這一串口齒清晰的話語中被打消了三分。刁刁結巴,是先天而成。然,她若一開口就結巴,便可斷定這青衣小廝的身份!
思及此,老嫗懷揣著緊張的心情,試探著開口詢問道:“就這么喝?不會燒臉?”一開口,十分流暢,那顆飽含希望的心,卻堵得慌。
青衣小廝回道:“這火看似燃燒,一口悶入口中,卻不會灼傷人。”伸出手,端過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倒酒,再次將其點燃,敬給老嫗。
孟天青覺得特別不舒服,卻說不上為何。他直接取過青衣小廝倒的酒水,端在手中,道:“這個還真要嘗嘗。”一抬頭,將酒水入口。
就在這時,端木焱在肖勁的攙扶下走進雅間,揚聲道:“給老子留個位置沒?”
孟天青舉起火酒時,因怕燙到自己,這送酒的手法就有些急,竟灑出一些在唇上。酒水燃燒而起的時候,恰好端木焱進來了,眾人瞪大的眼睛,從孟天青的臉上轉到了端木焱的身上,又由他的身上迅速轉回到孟天青的臉上。大家都驚訝于這場變故,竟沒人搭理端木焱。
孟天青的胡須燃燒而起,打個卷兒變成灰燼,空氣中發出烤鳥肉的味道。
孟天青忍著逃竄的沖動,抹了一把臉,撲滅了火,努力表現出鎮定的樣子。
端木焱道:“烤鳥肉就這么香,還是本王來此不被歡迎?”
眾人這才起身,紛紛抱拳口稱:“王爺。”
羽千瓊更是直接走出,故作驚訝地道:“王爺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快請上坐。”
酒席發生變動,一翻折騰下來,上首位讓給了端木焱,依次是秋月白、青衣小廝、老嫗、孟天青、孟水藍、羽千瓊。
孟水藍和羽千瓊之間空了一幾,那原本是屬于孟天青的位置。而今,孟天青、老嫗和青衣小廝擠在一桌上,怎么看怎么怪異。
眾人坐好后,羽千瓊看向肖勁,道:“那還有一桌,不如大人坐那里?”
肖勁道:“肖某與王爺同席即可。”
羽千瓊不再勸,舉起酒杯道:“在下是這間百嬈閣的東家,先舉杯敬諸位。今晚百嬈閣開業,請諸位多多捧場,不要吝嗇手中的身外物才好。”微微一笑,用手掀開面紗,同時用袖子遮擋著臉,飲下杯中酒。
眾人倒酒,舉杯,同飲。
端木焱放下酒杯,道:“老子餓了,盤中怎么沒有食物?烤鳥肉呢?”
眾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只得干巴巴地回道:“是我的胡須燒著了。”說這話時,他瞪著青衣小廝。
老嫗輕輕一嘆,道:“燒掉了半邊,怪可惜的。”伸出手,“這邊也別留了,看起來那叫一個怪呦。”說著話,竟將剩下的半邊胡須一根根扯下,扔到了幾上。
孟天青的眸子顫了顫,既像要跳腳,又似在忍痛,還像……要哭,卻在眾人面前生生忍住了。
說實話,這些胡須陪伴他有段日子,竟成習慣了。如今被拔掉,心中還有些不舍呢。
唐佳人心中暗道:天青的手已經恢復成人手,臉上的胡須也可以拔掉,這說明了什么?是不是說明,那給他下蠱之人,已經死了?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恢復如常?還是說,他尋到了下蠱之人,要到了解決之道?
端木焱道:“那個老婆子,你不是弄了塊破木板寫著自己又聾又啞眼神兒還不好嗎?”
老嫗拍了拍耳朵,喊道道:“啊?你說啥?”
端木焱頓覺自己遇上老賴皮了。他也無意和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子計較這些,轉而道:“諸位不辭辛苦而來,都是為了摩蓮圣果?”
無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