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雅萍……
過去覺得安大福“糊涂”好,可現在,許雅萍無比痛恨安大福的“糊涂”。
特么的,你個死胖子,難道沒有聽出你的幾個小崽子是故意擠兌老娘?
你難道就沒有看到老娘已經郁悶得快要瘋了?
偏偏許雅萍自己營造的人設是善解人意,甚至有點兒以德報怨的絕世好女人,是那種被打了左臉,還要笑得寬容的遞上自己的有臉的人。
別說繼子們只是擠兌兩句了,就是罵到了她的臉上,她也只能含笑忍著。
發火、發脾氣什么的,那是潑婦才有的行徑!
可許雅萍從未有今天這么渴望自己是個潑婦,可以名正言順的撒潑。
“小許啊,你別跟孩子計較。呵呵,他們這是把你當自家人,才會這么沒大沒小,在外人面前,他們還是很懂規矩的。”
安妮哈哈笑了一陣,然后似乎猛然想起要顧及許雅萍的感受,忙笑著說道。
她不說還好,她越是這么說,許雅萍心里越是堵得慌。
誰特么跟他們是一家人,老娘從未想過把三個小崽子當成自己人。
還什么在外人跟前講規矩?
過去明明是不孝的行徑,讓“安大福”這個老東西一說,竟成了孩子跟她親近的表現。
果然,如果看一個人順眼,就算他罵了你,你都不會生氣,反而覺得他真性情,沒把你當外人兒!
“瞧你說的,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許雅萍心里窩著火,卻還要嗔怒一句,“這些道理我能不懂?呵呵,孩子跟我親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就說許姨不會生氣吧。”
安建軍一雙明亮的眼睛里精光閃爍,他又補了一刀,故意斜睨了大哥一記,“就大哥你小心,爸都說了,咱們可是一家人,這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的講究?”
許雅萍的胸口又中了一刀。
不過,許雅萍到底段位高,短暫的僵硬過后,就笑著招呼大家坐下。
心里更是有些埋怨,慶華怎么還不回來?
常慶華為什么沒有早早的回家,原因許雅萍知道,就是為了營造他刻苦讀書的假象。
想想吧,為了沖刺高考,平常周末不回家也就算了,到了生日這一天,人家還不忘苦讀,足見其努力和自律啊。
這種裝模作樣,還是許雅萍手把手的教給常慶華的。
而常慶華這些年,靠著不俗的演技,著實在安大福以及周圍鄰居面前表現了一把。
許雅萍也深深為之驕傲,并暗自竊喜。
可今天,她卻有些痛恨這一點。
這都什么時候了啊,還特么演戲。
人家安建國、安建芳和安建軍這樣的傻大憨,都開始在老頭子跟前撒嬌賣乖了,你常慶華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拖油瓶還裝什么裝?
還不趕緊回來爭?
要是遲到了,安家的好東西都被安建國他們劃拉了去,他們娘兒倆過去十多年豈不是白忙活了?!
許雅萍暗自咬牙,可恨這年頭雖然有電話,卻還沒有走入尋常家庭。
如果有,估計許雅萍早就偷偷去給常慶華打電話,催他趕緊回來了。
就在許雅萍瘋狂念叨的時候,常慶華推門從外面趕了回來。
他并不知道家里還有“不速之客”,一邊開門,一邊說著自己的臺詞,“爸,媽,我回來了。唉,今天臨時多做了幾套卷子,一時忘了時間,我——”沒回來晚吧?
最后幾個字還在嘴里,常慶華就卡了殼。
他有些愣愣的看著客廳里的場景。
這、這是個什么情況?
安建國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對,這里是安建國他們的家,他們回來,也不算太意外。
可問題是,安建國什么時候跟爸爸這么親近了?
還有安建芳,她每次來安家,都耷拉著臉,仿佛安家欠了她多少錢一般。
但眼前這個臉上帶著笑,還主動跟爸爸說笑話的女孩子,又是誰?
至于安建軍,嗯,這個年紀比常慶華小一點的孩子,素來都是安家三兄妹中存在感最弱的一個,而常慶華也只關注年齡比他大或是相近的兩人,直接忽略了這個最小的老三。
這次也是如此,常慶華的目光直接略過了常建軍,最后落在剛剛走出廚房的許雅萍身上。
“媽,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常慶華無聲的詢問著親媽。
他就兩個星期沒回家,怎么家里就出現這么大的變故?
許雅萍一肚子的火氣,看到兒子用眼神問她,她也沒個好臉色。
怎么了?
還能怎么了?
老娘早就告訴你,不要覺得過去安大福疼你,把你當成親兒子看,你就覺得勝券在握了。
一天沒有拿到安家的房子和編制,就一天都不能放松。
現在好了吧,老頭子老了,想要個兒子養老。
人家考慮的第一個人選,不是你這個乖巧的繼子,而是親生的骨肉。
這也是人之常情,在華國,沒有什么能比得過血緣。
只要有血緣,父母就算從小拋棄了子女,將來也能舔著臉跑來讓子女贍養,偏偏法律還支持。
只要有血緣,兒女就能恣意妄為,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親生的,父母就算心里恨得要死,也不會真的不管他們。
在華國,就是這么荒唐!
你乖巧、你聽話,你把安大福當成親爹又怎樣?
你不是他的種,關鍵時候,他最先想到的,也不會是你。
許雅萍和常慶華不愧是親母子,兩人心意相通,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常慶華也能讀懂親媽的意思。
常慶華看看親媽,扭頭又去看看還在說笑的安家父子四人,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襲上了心頭。
的確該有危機感啊,如果換做以前,后爸早就笑呵呵的問他,學習累不累,零用錢夠不夠之類的話。
剛才,他進門的時候,還故意說了一句做卷子,因為他料定,后爸會關切的說又做卷子啊,高考重要,可身體同樣重要,慶華啊,你可千萬別為了讀書而累壞了!
可現在呢,自己進門這都幾分鐘了,親爸仿佛都沒有看到自己一樣,繼續跟他的親生兒女們說說笑笑。
常慶華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然后抬高了音量,沖著安妮喊道,“爸,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