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那真的是她的前世?
或只是她的一個夢?!
明明她很喜歡肚子里的孩子,懷孕這幾個月,她更是無比期待他的降生。
可在那個“夢”里,她十分厭惡他,被親姐算計著懷了孕,又被迫生下了孩子,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讓人把孩子抱走了。
隨后,待她休養好身體,親姐就兌現了她的諾言,給她準備了一份嫁妝,讓她體面的嫁給了她心中的白月光。
幸而她的勛哥單純又老實,親姐交給她的法子又十分有效,新婚之夜沒有任何紕漏。
沾了雞血的帕子,就是連婆母都哄了過去。
她本人也不是個傻子,極力忘記曾經的凄慘經歷,任何全身心的經營自己的小家庭。
勛哥果然不是考科舉的材料,試了幾次,都落了榜。
她靠著親姐給的嫁妝,以及母親時不時的貼補,倒也沒有過的太差。
終于,在她那個從未見過的兒子都考中秀才的時候,勛哥終于考中了舉人。
考中后,勛哥沒再繼續考,而是留在小縣城,做起了體面的舉人老爺。
她安雪婷也成了人人羨慕的舉人太太。
她很滿足,那年夏天發生的事,更是徹底被她遺忘。
至于那個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她絲毫都不關注。
她恨他,他的存在,是她不貞的證據,更是她對勛哥純粹感情的侮辱。
還是某一年,勛哥用無比羨慕的口吻說了句:“沒想到葛金堂那樣市儈的商賈,也能養出一個讀書神童。不過,我想,這應該是大姨姐的功勞,嘖嘖,大姨姐雖然有過不堪的經歷,但在相夫教子方面,還是頗為合格的!”
她聽了這話,心思翻涌。
鬼使神差的竟開始偷偷關注起那個孩子來。
他打破了親舅舅的記錄,十四歲就考中了秀才,考中后沒有趁勢追擊,而是聽了“母親”的勸誡,外出游學。
六年后,他順利考中舉人。
再三年,則是進士及第。
一路順暢,春風得意,人人提起他,都是羨慕、崇敬。
而一手培養出這樣一個優秀兒子的安霓婷,也瞬間成了“良母”的典范。
曾經的污點被洗去,安霓婷搖身一變,竟成了風光體面的官家老太太。
縣城的人提起被兒子接去京城享福的安霓婷,更是一臉的羨慕。
不嫉妒、不嫉妒!
安雪婷拼命告訴自己,她不嫉妒姐姐。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猛然從夢中驚醒,還是會有些不甘——那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啊,怎么有了出息,全都成了姐姐的功勞?!
“前世”的她,糾結又憤懣,不知怎的,那個兒子也成了她的一個心結。
如今,重新來過,雖然一切都變了,但她還是給葛金堂生了這個兒子。
安雪婷既記著前世的種種,又有著今生的期盼,一時間,她對兒子的感情竟十分復雜。
“雪姐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有主見。”
周氏見安雪婷還是一副游神天外的模樣,壓低了嗓門,語重心長的勸著,“我知道,你跟了他,滿腹的委屈。但,你要知道,你已經是他的人了,如今更是連孩子都生了,你可不能再有其他的心思!”
“雪姐兒,不管你心里有多少的不情愿,日子都要過下去的。”
“他還算厚道,雖然長得丑了些,人也老,但對你、對咱們安家都很不錯。”
“我不是讓你為了家里而委屈自己,我是怕你一時鉆了死胡同,再把自己的日子弄得亂七八糟。”
“我剛才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他臉色不太好,你、你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哎呀,你這傻孩子啊,你生了他唯一的兒子,他正在興頭上,你干嘛給他使性子?”
周氏絮絮叨叨的說著,說道不滿的地方,她還不忘伸手輕輕打了一下安雪婷的手背。
耳邊的絮叨、手背上的微痛,讓安雪婷從記憶中驚醒過來。
她看了眼滿眼關心的母親,又低頭看了看吃飽睡著的兒子,無聲的嘆了口氣,再抬起頭來,已經又是那個通透、精明的安雪婷。
“娘,我知道,您放心吧,我會好好的過日子。”
葛金堂為何生氣,安雪婷當然清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重新活了一遍,且周圍的人和事都變得面目全非。
而她今生的很多做法,更是讓她覺得羞恥。
就在她心情煩亂的時候,前世的“噩夢”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安雪婷禁不住就想到了自己曾經被這個老鼠精一樣的惡心男人侵犯的畫面……
她沒有當場鬧起來,而只是下意識的露出一個厭惡、痛恨的表情,已經是她自控力超強了。
饒是如此,奸詐油滑的葛金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才會生氣。
不過,這都不重要,以安雪婷的手腕,她可以輕松挽回。
只是,她內心深處卻并不愿意!
安雪婷很清楚,礙于現實,她必須拉攏好葛金堂。
可“前世”的種種,又像毒蛇一樣,時刻啃噬著她的心。
痛苦、糾結、矛盾……種種負面情緒,緊緊的包裹著安雪婷。
她知道,這一世,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獲得真正的幸福了。
安雪婷生了兒子,安家的運道仿佛轉了過來。
第一個,就是安浩亭的婚事。
他的先生終于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的閨女許配給安浩亭。
嚴氏樂得合不攏嘴,她就知道,她的孫兒是人中龍鳳,早晚有飛黃騰達的那一天。
這不,他還沒考中舉人呢,就有京中貴女下嫁。
娶了這樣的名門淑媛,他就算考不中舉人,下半輩子也不會過得太差。
孫子過得好了,她這個做祖母的,難道還能吃苦受罪?
然而,殘酷的事實卻給了嚴氏一個響亮的耳光。
人家貴女過門后,直接用自己的嫁妝在城里買了個小院。院子很小很小,只能供小兩口居住。
嚴氏想過來一起住,都沒有下腳的地方。
嚴氏厚著臉皮住了兩日,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新婦雖然靦腆,可她身邊跟著的婆子卻著實潑辣、強悍。
動輒規矩、張嘴禮儀,弄得嚴氏吃飯都不敢大口的吃,走路都不知該先邁哪條腿。
偏她又是個愛面子、自詡愛講究的人,向來引以為傲的“講究”,被個仆婦打擊得體無完膚,嚴氏頓感顏面掃地。
她跟安浩亭告狀,安浩亭卻為難的勸她:“祖母,都怪我沒本事,您且再忍忍,等我高中舉人——”
嚴氏一聽,也對,現在他們安家還要靠著孫媳婦,孫子若是翻了臉,他們安家可就太吃虧了。
嚴氏這般勸著自己,可她實在在城里待不下去,只得回了老家。
三年后,安浩亭真的考中了舉人。
接到喜報,嚴氏高興得直接昏了過去,待她醒來,卻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