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夜里與李修硯深談一番后,江浮月越發小心謹慎,她早該想到這些人就如同藕絲一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是她一時大意疏忽了,才會掉以輕心。
江仲離則從看過紅箋上的內容后,就一直在明面上按兵不動,偶爾江浮月會從蜜兒哪兒知道自家阿爹私下里早就把李家和許家給看了起來,說來也奇怪,這兩家最近竟然安靜的讓人有點懷疑。
“李家二夫人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同她以往日日赴宴大相徑庭,而許家更是府門緊閉,聽說是許尚書被皇帝陛下下令禁足閉門思過。”
蜜兒將續好了的熱茶遞到江浮月手中,有些疑惑的道,“莫不是她們肯偃旗息鼓,不再與小姐糾纏?”
江浮月一口熱茶差點被自己給嗆到,有些詫異的看著蜜兒,她是怎么這么輕易得出這個結論的?以她前世對這些人的了解,斷然是沒可能的呀。
“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若她們肯就此罷手,那就不是她們了。”江浮月把茶杯放下,越是寧靜的前奏,風雨便越是猛烈。
蜜兒點點頭,便見江浮月繼續說道,“此事暫且不急,她們總歸會出手,我現在好奇的是那位平江候世子,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眾人皆知卻我等不知的秘密。”
“小姐不知道嗎?”蜜兒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畢竟這件事在高門貴胄之間并非秘密,只是懷化將軍一家來的晚而已,總有一天也會知道的。
江浮月沒有說話,歪著腦袋一臉好奇,蜜兒便繼續往下說,“原來的平江候是個英雄,當今陛下十分倚重,甚至以晚輩禮對待,但如今的平江候卻讓陛下十分不喜,若不是看見平江候世子的面子上,怕是平江侯府早就沒落了。”
“還有此事?這其中可有什么緣由?”江浮月忍不住問道。
“是,這其中緣由說來復雜,得從已經過世的孝敬端皇后說起。”
接下來蜜兒講了一個不算長,卻錯綜復雜的故事,江浮月聽的十分入神。
十六年前,當時的孝敬端皇后還在世,如今的端王殿下還未出生,老平江候也還健在,那時沒有如今的風云變化,朝堂內外皆是和諧無比。
可就在端王降生后的第二年,孝敬端皇后突然暴病而亡,老平江候把原本立為世子的大兒子遠派邊關,將現在這個平江候立為世子,并請求衛宣宗下旨一并立了剛剛不足一歲的李修硯為下一任世子。
這種做法在整個衛國從未有先例,但衛宣宗不僅同意了,還親自寫了詔書,不僅如此,還將李修硯下落不明的生母封了誥命,人就養在那時的世子夫人膝下。
可老侯爺去世后不久,世子夫人也跟著去了,如今的平江候私下里也突然轉了態度,口口聲聲指責李修硯害死他發妻,是個不祥之人,但礙于陛下的圣旨,他又無能為力,只能口頭上過過癮。
江浮月聽完這么一想,終于明白那日李修硯來時為何偷偷摸摸,又為何會說出那樣一番話,卻原來他也有難處,卻都是來自親人的。
不,或者那些人根本算不上親人。
“活在這世上的人都有清不完的煩心事,皇親貴胄也都一樣是人,他們也有他們的煩心事,只不過我們的煩心事尚且好解決,他們的怕是不那么容易。”
蜜兒有些感嘆,她的主子當年經歷過什么旁人不知,她卻是知道的,主子如今這般隱忍,也都是叫那些人給逼的。
“這倒是句大實話,不過我著實沒想到,平江候世子還有這么一段過往,難怪他總能給人一種疏離感,原是有因由的。”
江浮月把懷里的暖爐抱緊了些,如今已經臨近二月,歪頭的天氣還是冷的很,昨日夜里更是下起了零星小雪,也不知這嚴寒何時褪去。
知曉了李修硯的過往之后,再一次見到他低調的出現在將軍府時,心中所想堅持的立場就有些動搖,這樣的人,讓她有種同病相憐,但又似乎不同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矛盾,很糾結,以至于和李修硯說話的時候,時常覺得思緒混亂,不過幸好他再來不是與她深談,只是過來說些有的沒。
江仲離心中很奇怪,這個奇怪從李修硯上一次來就一直存在,等這次送走之后他就更奇怪了,忍不住問女兒道,“阿爹想問問你,你是如何知道上次來的就是他?”
江浮月剛準備回房間去,今日的風有些大,吹的人不怎么舒服,乍一聽到父親問這個問題,愣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他問的是什么。
有些好笑的道,“阿爹最近神思不屬,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這個簡單,是阿爹告訴我的呀。”
江仲離啊了一聲,更加疑惑的道,“可那日我不曾記得說過半個字關于平江侯府,怎么會是阿爹告訴你的?”
“那日阿娘下令閉門不見客,以往阿爹會依著阿娘,但那日阿爹不僅把人帶進來了,還試探我的意思,可見這人不僅尊貴,還與我有些淵源,如此便不難猜測是對我有救命之恩的平江候世子。”
那日江仲離猶豫的說出來有貴客登門時,她心中多少有些詫異,整個鎬京與將軍府過從甚密的似乎并沒有,就連姨母也是月余才來個一次。
加之當時江仲離那副為難的樣子,她便猜測是個男子,夜里出入她一個閨閣女子的院落,若被有心之人看到,肯定會傳出些風言風語,于她的名聲有害。
可江仲離還是問了,可見這人于她而言意義非凡,所以除了李修硯這個救命恩人外,她著實想不到還有誰能讓江仲離猶豫。
“原來如此,我們的月兒越來越聰慧了,好,阿爹十分欣慰。”江仲離哈哈大笑,那開心之色溢于言表,他是真的為女兒的轉變越來越高興。
江浮月見江仲離絲毫不懷疑自己女兒突然轉變了性子的事,心中也算放下一塊大石,她不是不想說她的奇遇,但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即便那人是至親雙親,她也沒有一點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