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靜秋沉默不語。
芊默也不急,緩緩說出真相。
“你發現自己有抑郁癥后,一開始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也想過很多種方式對抗抑郁,但當你發現,抑郁不是憑自制力便能克制的,求死的念頭越發強烈,你便開始謀劃這一切。”
凌靜秋不語。
“這個美輪美奐的別院,是你用來與這世界辭別的最后一站,你打造了這個讓我嘆為觀止的別院,這里是你最后的樂園,也是...你選擇的墳墓。”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凌靜秋問。
芊默聳肩,“要說設計天賦,我沒辦法跟你比。但我是學犯罪心理學的,微表情我也懂一些...好吧,當著菩薩的面,我不撒謊,我其實非常精通微表情,國內我要是說第三,沒人敢說第二,我師傅是第一。”
國外的不算,畢竟人家那邊先研究的呢,但是芊默相信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我們早晚能超越!
“就因為我實在是太擅長微表情了,我觀察了你幾次后,感覺到你那無處隱藏的憂傷和絕望,我就很奇怪。”
芊默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凌靜秋很奇怪。
在外人眼里,這就是個安靜如水的男人,但她看來,此人猶如行尸走肉,充斥著孤獨和絕望,越想隱藏,越明顯。
尤其是她和小黑在從谷底上來后,別人都是緊張恐懼又期待的眼神——諾諾那純看戲的不算,只有凌靜秋的眼里帶了一絲羨慕。
那一刻,他在羨慕谷底上不來的阿海。
他特別希望死的是自己。
那瞬間,芊默明白了。
怪不得這別院明明美如畫,風水上卻有很多的不好。
國際知名建筑師,怎么可能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是故意的。
他從一開始,就把這個別院當成陰宅,他希望能長眠于此。
最后一程,身邊有他昔日最好的朋友們,帶有強烈儀式感地離開,那一封封發給朋友們的請帖,其實是他做給自己的訃告。
設計師都是天生的幻想家,天馬行空,就連離開人世的方式,都那么精心,帶著一絲浪漫,也帶著一絲無奈,以華麗的死亡之舞去擁抱永恒的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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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遇到了芊默和小黑。
這一對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將秀恩愛進行到底的厚臉皮男女。
凌靜秋本來還被病魔纏繞,整個人都是痛苦灰暗的,被芊默這么一說,感覺抑郁都輕了幾分,但他依然沒有想笑的感覺,只是勉強地扯扯嘴角。
“你真幽默。以及,臉皮很厚。”
“謝謝夸獎,人有時候厚臉皮活著,也是一種幸福呢。你就是太重感情,又太過善良,所以才會得這么重的抑郁癥,壞人是絕對不會抑郁的,這是屬于好人專屬的病。”
若是普通抑郁癥患者聽到這一句,一定是非常感動的,會有一種認同感。
但凌靜秋不同一般患者,他連最好的心理醫生都看過無數次了,這些話他早就聽過,無動于衷。
芊默心中感慨,凌靜秋的情況跟抗生素耐藥差不多,看了太多的心理醫生,對這一套都太熟悉了。
“我能問問,你看過名氣最大的心理醫生是誰嗎?我看你家里條件這么好,應該是看過專家吧?”芊默問了句。
“漆宇軒。”
想死的念頭無時不刻地纏繞著他。
不愿意與人交流,什么都不愿意說,什么也不愿意做,每天只想著解脫。
“你知道有天,我渾渾噩噩地醒來,我發現自己站在樓頂,一只腳已經邁出去了,我再晚一點,就已經下去了,那種恐懼是怎樣的感受嗎?”凌靜秋平靜地陳述。
“我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猜,你這般追求完美的人,是絕對不想讓自己以那種不提面的方式離開。”
芊默的話讓凌靜秋點頭。
是的。
得病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無法克制病魔,卻不想讓自己以一種不喜歡的方式離開,藝術家的魂魄里,刻著浪漫與天真。
“所以,你才想到用這樣的方式跟大家告別,你們離開高中已經很久了,在社會上遇到了很多人,也經歷了很多事,可你選擇了曾經車隊的一眾伙伴作為最后一程送你的人,你對這幾個兄弟,感情一定很深吧?”
芊默問。
凌靜秋情緒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他快速反駁。
“沒有!我對他們毫無感情!不過就是年少輕狂,不過就是如夢一場,我能跟他們有什么感情?我把他們找來,不過就是...就是沒感情罷了,我讓他們看著我的死,我自私,我讓他們后半生也有陰影,你滿意了嗎?”
對于一個被疾病纏身的重度抑郁癥患者來說,一口氣說這么多話,真是非常不容易。
很少有人能走進抑郁癥患者的內心,也很難想象他們到底有多難受。
明明是活著,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明明是優秀的人,卻要無時不刻地被麻木所侵蝕。
“我滿意——我滿意個爪,凌靜秋啊,你根本...沒有說實話!”
芊默從兜里掏出一物,凌靜秋看罷臉色大變,馬上摸自己的兜。
兜里什么都沒有,原本那封信應該在他兜里,可現在卻在芊默手里。
信封上就倆大字:遺書
“這封遺書,是你留給世界最后的一絲念想,也是你...拼盡你生命最后一絲力氣,想要用你自己的生命,挽回你那幾個兄弟的。”
善良的人,直到最后一刻,也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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