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頭

568 激怒

宴真微微咬緊了牙。

這賤人不僅毫無羞恥之心,竟還倒過來諷刺她當初派人前去送酒,被拒之門外的事情!

在這京城之中,還從未有人敢這般同她說過話!

本以為對方識趣讓酒,該是個好拿捏的,卻不成想這般囂張可惡。

她唇邊泛起冷笑來,看著張眉壽,幾近一字一頓地道:“看來張姑娘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和家門榮辱了。”

“怎么,縣主竟是在拿我家中榮辱,來威脅我不成?”

張眉壽聲音又提高了些,語氣里有著恰到好處、似忍無可忍的薄怒。

宴真氣極,抬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放肆!”

這賤人分明是刻意不曾壓低聲音,好叫人都聽到,以此給她再冠上一層惡名。

她固然不怕這些議論,可對方膽大妄為的做法實在叫她惱怒之極。

“縣主此時聲音倒是大了許多,可方才為何又只讓我一人聽見?”

張眉壽語氣如常,眼神里卻含著諷刺的笑意:“縣主若是覺得自己所言在理,便是叫在座之人都聽上一聽,評上一評,又有何妨?”

宴真氣得渾身顫抖,發出極怪異的冷笑來。

好,真是好啊!

她今日,竟是遇到了個不怕事的!

就是不知,究竟是當真不怕,還是紙糊的老虎,不過仗著殿下對她有三分看重,便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敢當眾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這樣的賤人,換作從前,她伸伸手指頭便能碾死了!

偏偏此時,面前的少女忽然笑了笑,語氣大度而坦蕩:“這清平館,乃是個風雅之地,若我有做得不對之處,還請縣主暫且包涵一二。”

張眉壽說著,看向阿荔,道:“我以茶代酒,敬縣主一杯。”

阿荔應了一聲,便彎身去倒茶。

宴真已是氣得要失去理智。

方才出言不敬的是這賤人,如今裝著大度要打圓場的也是這賤人!

這算什么?是想將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成!

這種事態發展全然不受控制,甚至仿佛要被人牽著鼻子走,如同身份調換一般的感覺,是她平生從未遇到過的。

宴真握緊了拳,看向綠衣侍女,遂將視線落在了阿荔端起的茶盞之上。

綠衣丫鬟同樣被張眉壽主仆的態度激怒已久,此時得了宴真的眼神,便不著痕跡地朝著阿荔靠近了兩步。

就在張眉壽伸手要接過阿荔奉來的茶盞時,阿荔的手臂卻忽然一抖,捧著茶盞的手就歪了去。

張眉壽見狀在心中冷笑。

隔了一世,竟使了一模一樣的手段,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般。

不過,她這般刻意激怒,宴真便是不在這盞茶上動心思,也會挑了別的錯處來發作。

因有防備在,張眉壽此時還算眼疾手快,卻非是去扶那茶盞,而是驚呼一聲,連忙去抓阿荔的手腕。

到底人在過于驚慌的情況下,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且她動作極快,又有衣袖遮掩,任誰也看不出端倪來。

于是,那一盞茶水便歪了方向,全然潑向了坐在那里的宴真。

“哐!”

已然要空了的茶盞砸落在桌上,轉了好幾個旋兒。

“縣主!”

綠衣丫鬟大驚失色,連忙取了帕子去幫宴真擦拭。

冪籬被打濕大半,宴真便是臉上都沾了茶水,丫鬟手忙腳亂之下,幾番險些扯下那頂冪籬。

宴真大怒,驀地一把揮開丫鬟,豁然站起身來。

“來人,給我砍了她的手!”

阿荔大驚失色。

屏風外,立即有兩名丫鬟快步走了進來。

這二人裝束利落,動作敏捷,顯然并非普通的丫鬟。

其中一人上前便要制住阿荔。

“慢著!”

張眉壽擋在阿荔身前,冷聲道:“此乃我張家的丫鬟,縣主只怕無權處置。”

而此時,四下已然躁亂起來。

王守仁等人已然快步走了過來,一群人幾乎要團團將雅座圍住。

“二姐……”張眉箐嚇得手足無措。

“真是笑話!這賤婢刻意打翻茶水,對本縣主不敬,難道還要本縣主咽下這口惡氣不成!”宴真的聲音已然變得尖利可怖:“還是說,這本就是張姑娘的授意!”

阿荔反駁道:“分明是她故意撞了我,我才不慎滑了手!”

而后,不待那綠衣丫鬟開口,便隔欄看向左右,聲音哽咽卻響亮地道:“今日是誰刁難在先,相信在座諸位皆看在眼中,我家姑娘再三忍讓,又豈會授意我做出這等自找麻煩的蠢事!只怕有心為難之下,我們主仆處處就都是錯處了!”

話罷,已是淚流滿面。

她方才一時嚇到了,可此時被姑娘護在身后,頭腦便又霎時間恢復了清醒。

至于哽咽流淚,不過是演戲博同情罷了——有姑娘在,她便什么都不怕,只管有多少本領使多少本領,絕不拖姑娘后腿就是了!

“巧舌如簧……竟還敢狡辯!”宴真氣得眼睛發紅:“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動手!”

她今日非要殺雞儆猴,叫這賤人好好地長一長記性!

而此時,一道身影閃來,那兩名侍女立即就動彈不得了。

“姑娘。”

棉花立在一側,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方才若不是王家公子派人去館外報信,他竟還不知姑娘在這等清靜之地被人為難了。

上回,太子曾讓清羽暗下給他傳過話——若姑娘遇到麻煩,無論對方是誰,皆不必顧忌分毫。

說白了就是,打死了人,闖出了禍,都算太子殿下的。

他本就是不懼的性子,眼下有了太子殿下這句話撐腰,做起事情來便更是順手了。

宴真攥著拳,肩膀都顫抖起來:“……你們簡直放肆!”

“便是無意失手,打翻了茶盞,毀了縣主一件衣裳,了不得賠禮道歉再賠些銀子就是了,喊打喊殺算什么道理?”

宋福琪皺眉問道。

“賠銀子?真是大言不慚!”宴真冷笑出聲,語氣諷刺地道:“這外衫乃是貢品云煙羅所裁!”

宋福琪十分平靜地點點頭:“我知道啊——不止是貢品,且是三年前的貢品呢。如今,早已不時興這等花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