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男人因疼痛而猙獰的臉上擠出一絲冷笑,“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都休想從我口中探出什么!”
張眉壽聞言也笑了一聲。
“說得大義凜然,實則不過是怕說罷便只有死路一條了,想借此來拖延些時間,再設法保命罷了。”
連生他養他的家族都能背叛算計的人,會對僅僅只是利益關系的外人死心塌地,忠心不二?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男人聞言眼中神情變幻。
然而來不及去思考太多,下一刻,巨大的疼痛陡然傳遍四肢百骸,全身的骨頭似被人生生折斷一般,又仿佛有無數條毒蟲在身體里瘋狂嗜咬——這種常人所無法承受的疼痛,幾乎剎那間便吞噬了他所有的神智。
這一刻,他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哪怕立刻死去,只要能夠不必再承受這種痛苦,他必然都不會再有多余的猶豫。
而就在他瀕臨昏死之際,種種疼痛忽然消去。
男人卻再無一絲掙扎的力氣,面無血色地橫躺在地上。
“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真正動用這牽心蠱,還有許多摸不透的地方。”女孩子清澈的聲音在他耳中如同這世上最可怕的咒語一般,“你若自覺還能扛得住,我倒不介意在你身上多練一練手。”
男人張了張嘴唇,卻幾乎發不出什么聲音來。
“反正也都不是什么要緊之事,你即便當真寧死也不說,日后我也都能一點點查出來。”
女孩子語氣輕松淡然:“故而,我突然覺得,說與不說也不大重要,關鍵是練手。”
一旁的田氏聽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突然就有點兒后怕了。
“我……我說……”
男人終于得以發出聲音,那語速雖然緩慢,卻也莫名叫人感受到了他的急迫。
“古家……欲扶持繼曉稱帝,這些年來所作所為,包括蠱惑當今圣上煉丹修仙,以傳出昏庸之名,如此種種……皆是在為此事鋪墊……”
雖然早有猜測,甚至從章拂口中也證實了這一點,可此時聽到這樣的準話,張眉壽還是不禁皺眉。
“一個和尚要怎么當皇帝?”
這是她與祝又樘一直以來覺得蹊蹺的地方。
當然,若有些人當真喪心病狂到了某種地步,本也不需要什么邏輯可言。
男人答道:“這些年來,繼曉先是處心積慮替自己揚名……大靖百姓皆將他視作神佛降世,到時再從天定之人身上竊取龍運……以救世為名……”
只是近年來的事態似乎有些脫離掌控了。
先是之前以活人祭天求雨之事出了差池,即便以三年閉關來彌補,可到底還是有了影響。
再有便是當今太子深得民心,在朝中亦得許多大臣擁護追隨……這是此前他們不曾預料到的局面。
甚至是皇帝,近年來似乎較之從前清明了不少,本該漸漸垮下的身子竟也還算康健。
但古大人言,這些都不會真正影響到大局——
男人眼神有些渙散地想著。
張眉壽微微皺眉。
救世?
她總覺得這種說法有些荒誕——大靖如今國局頗算穩固,即便當今圣上昏庸了些,可哪里輪得著他一個外姓神棍來救世?
且他打算靠什么來“救”?
“云家對此事是否知情?”她問道。
“……云家大東家對此心知肚明。此次對那宋錦娘下手,正是古大人和繼曉之意,是欲借此讓云家吞并宋氏商號的生意……”
張眉壽抿直了菱唇。
果然如此。
前世姨母出事之后,宋家漸漸沒落,并非是她舅舅無能,而是抵不過有心之人的謀劃與緊逼。
繼曉有此舉動,意在利用云家斂盡天下財富做他的支撐。
這不是救世。
而是謀反。
“古家,繼曉,與云家,他們這些年來行事來往,你手中可有證據在?”張眉壽看向男人。
“并無……古大人與繼曉行事向來謹慎,那些隱秘之事,我從不得有經手的機會……”
張眉壽并不意外。
男人忙道:“但我可以出面作證……只要你饒我一命,我可以向朝廷證實此事!”
田氏聞言眼神微緊,看著張眉壽欲言又止。
張眉壽微微瞇了瞇眼睛。
出面?
以南家人的的身份出面嗎?
會帶來不可控的麻煩不提,且在根本沒有證據的前提下,所謂證實,在皇上眼中只怕更像是污蔑。
而皇上可不會對當年南家之禍的真相有什么興趣。
再有,饒他一命?
他本該清楚,即便她肯饒了他,朝廷也斷不會有饒他的可能——不說他這些年暗中替人做了多少惡事,單說他身為南家人以蠱術作亂這一點,就足以被處以凌遲之刑了。
而同樣精通蠱術的人還有她這個未來太子妃——她可不信對方會好心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橫豎都是要死了,他一張嘴到了御前,想說什么便說什么。臨死前拉著她,甚至是更多人一起下地獄,不管成與不成,都是穩賺不賠的。
且這過程中,已經充滿太多不確定了。
不管這些是不是她多想,但不在掌控之內、且用處不大根本不值得冒險的事情,她便也無意給自己添麻煩。
“最后再問你兩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張眉壽直接忽略了他方才的提議,站起了身來,“宋氏商號的吳大掌柜,是不是暗下被云家收買了?”
“是。”
男人意識到自己最后的打算也落了空,此時微微咬緊了牙。
“宋氏商號大東家之妻俞氏,為何會與云家里應外合向宋錦娘下蠱?”她問了第二個問題。
“我只是負責將蠱蟲交給她,告知她下蠱的方法而已……其它一概不知。”
“給他個痛快。”
小姑娘信守承諾地吩咐道。
棉花應“是”。
“取了血,揣在懷中,盡快送回宋家。善后事宜,交由清烈他們來做。”
棉花再次應下。
田氏最后看了一眼那橫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男人,遂跟在張眉壽身后離開了此處。
棉花上前兩步,冰涼的劍刃毫不猶豫地刺破男人的胸膛。
又臟了。
原本擦干凈了就不打算再用的,但忘了還要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