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嫡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茫然

杜容芷大驚失色,忙伸手要去拉她。

“啊——”耳邊響起一聲孩子的尖叫,杜容芷去拉傅氏的手在空中撲了個空,眼睜睜看著她滾到地上。

“姨娘——”

“少夫人——”

幾個丫頭全撲了上來,琥珀跪在地上抱住傅氏放聲大哭,“姨娘……您怎么樣了啊姨娘……”

杜容芷的手緩緩放下,目光后知后覺地循著剛才尖叫的聲音望去,竟見宋嵐不知何時領著念夏站在不遠處,手里赫然拿著只大紅色的錦鯉風箏。

小姑娘一雙烏黑的眼睛里滿是驚恐,半張著嘴一眨不眨地看著地上痛苦呻吟著的傅靜柔,已是嚇呆了。

青荷園園等人趕緊把杜容芷圍住。她們方才離得遠看不出究竟,只瞧著傅氏跪在地上跟少夫人哀求著什么,再后來少夫人抽回袖子……

這事可怎么說得清啊!

園園抿緊嘴唇,不安地望向青荷。青荷卻熟視無睹,走上前扶住杜容芷,“少夫人莫怕……”

杜容芷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臉色也有些蒼白,她鎮定吩咐道,“……我沒事,你去叫兩個婆子把傅姨娘抬回去,再打發人去請太——”

“孩子!我的孩子!”地上的傅氏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如受傷的母獸絕望中的哀嚎。

杜容芷身子一顫。

“血……好多血!”琥珀無措哭道,“姨娘流了好多血!”

另一廂宋老夫人剛小憩起來,正跟大夫人等人商量著宋子熙成親那天要宴請的賓客名單,眾人才剛說到一半,就聽見外頭隱約傳來一陣啼哭聲。

宋老夫人如今年歲大了,最聽不得這種動靜,當即不悅地皺緊眉頭,吩咐安嬤嬤,“你去看看誰又在外頭咋咋呼呼的?”

寧嬤嬤忙應了聲是,掀了簾子就去了外面。

過不多時,就見寧嬤嬤面色十分不好地引了個梳垂掛髻的丫頭進來。

那丫頭一進屋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老夫人,夫人……我家姨娘不好了……求你們救救她吧。”說著就咕咚咕咚磕起頭來。

屋子里幾人被她說得摸不著頭腦,唯沈氏知道傅靜柔這是已經依計行事了,遂冷著臉斥責道,“好個沒規矩的丫頭,在這兒胡言亂語什么?誰不好了?你把話說清楚!”

琥珀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是傅姨娘……姨娘她方才從臺階上摔下來,見了紅了……嗚嗚……”

她話一說完,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大夫人臉上浮現出一抹憂色,可很快被鎮定取代,“可派人去請太醫了?”

琥珀哭著點頭,“太醫……太醫已經在診治了。”

大夫人微微松了口氣,便呵斥她,“你姨娘既見了紅,你不趕緊在她身邊守著,來這里鬼哭狼嚎什么?便是護主心切,有什么話也該去找你們少夫人說……竟敢來驚擾老夫人,成什么體統?!”

“少夫人……”琥珀嚅了嚅嘴,眼淚瞬間又盈滿了眼眶,她攥緊拳頭,猛地抬起赤紅的雙目,“姨娘就是被少夫人從臺階上推下來的!”

一句話說得幾位夫人俱是神色大變。

琥珀卻趁眾人毫無防備之際匍匐到宋老夫人腳下,大哭道,“老夫人,您可一定給我家姨娘跟她肚子里的小少爺做主啊!”

“放肆!”大夫人從震驚中回過神,急忙喝止道,“你這丫頭是何居心,居然敢在此公然誣陷大少夫人?來人,還不趕緊把這賤婢拖下去!”

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聞聲忙從外間進來,就要上前去抓琥珀。

“奴婢沒有冤枉少夫人!”琥珀絕望地掙扎道,“奴婢說的句句都是實情!現下姨娘跟他肚子里的小少爺生死未卜,只有您能為她們做主了啊!老夫人!”

可是她的嘴很快被帕子堵住,幾個婆子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架著她的胳膊拖了下去。

屋子里再一次歸于寧靜——

卻是安靜得嚇人。

“老大媳婦兒……”方才始終未置一詞的宋老夫人,摩挲著腕上的佛珠,忽然緩緩開口道。

“兒媳在。”沈氏連忙上前,“母親有什么吩咐?”

宋老夫人閉了閉眼,“你且去楓清院瞧瞧……傅氏是怎么回事。”

沈氏心下大喜,面上只絲毫不露地應了聲“是”,又憂心忡忡道,“照理容芷那孩子該不至于這么糊涂……偏那丫頭又說得言之鑿鑿……”

一旁二夫人冷嗤一聲,“這話大嫂也莫說得太絕對了,據我所知侄兒媳婦在閨中時名聲就怎么好……若非如此咱們循哥兒當初又怎會妻妾前后腳地進門?也可知她與那傅氏面和心不和已經許久,如今傅氏早早有了身孕,誰知侄兒媳婦會不會一時想不開……”二夫人說著瞥見宋老夫人臉色陰沉地望向自己,忙住了嘴。

沈氏心說這蠢貨倒是難得有說對話的時候,臉上不由露出愧疚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母親,若后頭當真查出是芷丫頭……”

宋老夫人疲憊地擺了擺手,“內宅向來是你管束……你看著辦就是。”

空氣里仿佛都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杜容芷坐在隔壁的廂房,手里的茶早已冷了,細長手指沿著碗沿兒慢慢摩挲。

……過了最初的驚惶意外,她已經慢慢冷靜下來。

現在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杜容芷仍覺得像做夢一般——傅氏忽然出現在她面前,跪在地上求她原諒,再到毫無預警地滾下去……

這中間看似什么都說得通,可是又好像什么都說不通……

還有那些血……

杜容芷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自她重生以來,就很怕血。

可是方才——地上,傅氏的裙擺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也正是因為那些血,在她看到傅氏摔下去時,心底一閃而過的驚詫,防備,猜疑,憤怒……最后全都變成了茫然。

就算傅氏想爭寵,想通過陷害自己來贏得宋子循的心……她犯得著以身試險,用肚子里孩子的安危做籌碼么?

答案,偏偏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