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已經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說是悲傷,好像也沒有那么難過,畢竟萍水相逢,露水姻緣,而且還是一個替代品。
但心,卻仍然像是空了一塊。
雖為帝王之子,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命運卻可以用坎坷來形容。
一出生,生母就死了。
剛有了養母,就被拋棄。
所有他喜歡的人,都不喜歡他。
所有他喜歡的東西,也總會被人奪走。
就連這個花娘,也在他剛剛決定要給她贖身的那日,就葬身火海了。
陳王混在看熱鬧的人群里,沒有敢擠到最前面,在確定素素已經死了之后,他又渾身冰冷地從人群里抽身。
他腳步很是沉重,表情木然,心里空空蕩蕩地回到了陳王府。
陳王妃也不管他,她本來就對陳王鮮少男女之情,為難崔麗麗也不過只是因為要出一口氣,對于陳王在外頭的浪蕩事,她一分一毫都不會管,反正那些青樓里的女人,又不會被抬到府里,絲毫影響不了她的地位。
而且,她已經有兒子了。
就算陳王此刻就死了,對她來說,雖然當皇后的機會沒了,但也穩穩妥妥是個太妃了。
陳王妃不管陳王,崔麗麗還在受罰,陳王便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屋子里。
不知道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還是因為情緒失控,那天晚上,陳王居然莫名其妙地掉到了王府的池塘里,就是崔麗麗前幾日自己跳進去的那個。
長史從池塘里將濕漉漉的陳王打撈上來時,他只剩下一口氣。
五六位太醫齊心合力,終于將陳王的命給救了回來,只不過,醒來后的陳王的目光,卻深邃了很多,連長史都無法看透了。
陳王的變故,薛琬并不知情。
事實上,彎刀的出現,雖然給了她警示,但對于目前而言,還不算個太棘手的問題。
雖然這輩子陳王并沒有掌握千機司,似乎也沒有將她放進他奪取天下的計劃中,彎刀并不是陳王的人。
但是,彎刀卻還是順從歷史的車輪,成了別人的棋子。
那個別人,應該還不至于連她薛琬的老底都查透徹吧?
暫時尚未有危險。
不過,薛琬也還是覺得,將自己的地盤加固防線才是重中之重。
她要建立一個比千機司更牢固的組織,堅不可摧,無法被破。
北街,如今基本上已經全部都是薛琬的產業了,住的也都是她的人。
她按照千機司的法子,將北街如法炮制,建立了一個地下的總壇。
有錢能使鬼推磨,她舍得花錢,手下的人手又多,不過才半年,就已經初具雛形。
就連千機司都建在偏遠地帶,這世間應該不會有人想到,她居然會在北街這樣繁華的地方,建立了屬于自己的王國。
有密道從北街而出,一直通到了茅廬。
萬一有什么變故,她的家人可以隨時從密道離開。
不知不覺,便又要過年了。
這是靖寧侯府薛家分家后的第二個年。
因為薛琛從江南回來了的緣故,再加上云姨娘快要臨盆,所以長房和二房都提前和薛琬商量,大年三十想要在茅廬先團聚一下,吃個午飯,然后再各自回家。
薛琬自然是歡迎的。
茅廬不算太大,但聚一家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劉太夫人最近精神不怎么好,但卻也還是為一家團圓的天倫之樂所感,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
午膳用完,家里的人便分作了幾堆。
幾位老爺和已經出仕的幾位少爺自然在一處,還在進學的公子爺也在一塊兒玩,太夫人等女眷并幾位小姐,都聚在了薛琬的院里。
天寒地凍,但是薛琬的屋子里卻燒了地龍,將整個屋子熏得暖暖的。
太夫人很是舒坦,“這就是那侯三公子設計的?”
薛琬點頭,“是。原先要造地龍,非得將屋子拆了才能重建,太麻煩了,勞民傷財。侯三公子便想了個法子,讓這暖意從墻上出來,這便不需要挖地基了。”
她忙道,“不過我這還是試驗品,技術不算純熟。若是祖母和二伯母覺得好,趕明兒我就讓侯三哥去給你們也弄一個。”
氣墊船會如今在皇城名聲赫赫,大家都知道,薛琬和侯三公子關系好。
二夫人連忙點頭,“我覺得不錯,等過了年,還是麻煩琬琬你和侯三公子說一下,讓他也給咱們弄一個。”
她滿臉都是羨慕,“我娘家沒有這么冷,每到冬天,我都覺得受不了。太夫人年紀也大了,也喜歡暖和一點。和侯三公子說說,造一個這樣的要花多少錢都沒關系!”
白姨娘也很羨慕。
大冬天的,就算燒了炭,手腳也還是冰冷僵硬的,她都沒法握筆寫字了呢。
但她沒有錢,而且,她又不是侯府的女主人,可不敢托大也請侯三公子來家里弄一個。
薛琬看了白姨娘一眼,心里想到,自己曾答應過她,想辦法給她一個扶正的機會。
只不過,這樣的機會還真的不容易找到,需要時機。
她笑著說道,“二伯母說什么錢不錢的,侯三公子與我和蕭郎關系好,就給點材料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
太夫人欣慰地望著孫女兒,忽然說道,“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經常夢到你祖父。”
她目光里有些眷戀,更多的卻是坦然,“我想著,這是你祖父掛念我了,想要我下去陪他呢。”
二夫人連忙說道,“母親,別這樣說!您身體康泰得很。”
太夫人卻笑了起來,“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緣法,有什么好避諱的。”
她拍了拍自己,“我都這把年紀了,同齡的老姐妹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已經算是高壽。就算這會兒下去見老侯爺,也已經是喜喪了。這有什么好難過的?唉,我也不是危言聳聽,就是一種感覺……”
薛琬心中微微有些波瀾,但面上卻一點都不顯,“祖母,您跟祖父說,讓他再等著唄,幾十年都等了,再等幾年難道也等不得?”
她搖了搖太夫人的手臂,“我不管,我不要祖母說這些話。”
太夫人寵愛地摸了摸薛琬的頭發,“傻孩子,你放心,就算你祖父再等不得,我也要熬到你和五丫頭都成婚了再走。”
六姐薛瓔上兩個月已經出嫁了。
薛琬的婚事就在不久之后。
五姐和王翰定了五月初八,要稍微再晚一些。
白姨娘心里略略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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