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生死
第十八章生死
殺了身材最為健壯的狼,那兩只狼突然變得怯怯的,與七生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匍匐著身體,呈攻擊狀,七生知道,與其說它們害怕,倒不如說它們倆是在等。
經歷了剛剛那場惡戰,七生身上也多處受傷,老爹給她的皮襖早已被鮮血浸透,血水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分不清是人的血,還是狼的血。
“我不想殺你們!”七生支撐著身體,盡量保持著站姿,這對她來說很重要,如果她倒下,那兩只狼定會立即撲過來將她生吞活剝。
七生累極了,小小的身體有些晃動,頭有些暈,覺得世界正在變得模糊,她看著地上大片的血跡,身上的傷口太多,疼的她早已失去了知覺,從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她好像失血過多,她需要止血。
但牢籠內,兩匹餓狼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她,牢籠外,弓箭手正用箭頭對準她的腦袋,以防她再次攻擊公主。
七生有些生氣,好像她的運氣總是這么差,前世是個無父無母半臉黑斑的怪物,好不容易穿越而來,結果……爹爹死了,塔骨生死未卜,她身陷囹圄,上天對她好像格外殘酷吝嗇。
就在她思緒游移間,那兩匹狼發動了攻擊,向七生撲來。
阿爹以前經常說:“七生啊,和猛獸對陣時千萬不能分心,動物是最敏銳的,它可以憑直覺看穿你。”
若有可能,她是真的不想殺狼的,這讓她想起塔骨,想起為了她,跟黑營軍、鐵騎軍奮戰的狼群。
可現在,她沒有選擇。
她猛烈的揮動著匕首,血水噴涌,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人也好,狼也好,都殺紅了眼。
七生倒在血泊中,那兩只狼氣絕前悠悠的看著她,彌留之際她看到其中一只狼的眼睛里含著淚光,氣息游離的眨著眼睛,嗚咽著哭了。
這一生,她的好,它們的也好,真的背透了。
為了生,而死。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她和那兩只狼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不過都是貴族一時興起時消遣的玩具。
沒有尊嚴,沒有人格,被隨意踐踏,甚至殺戮……
這真TM不是人待的地方,每一天都活的如此艱難。
貧瘠、落后、血腥、殘暴……殺與被殺!
這是離開迷障林后,七生對這個世界最直觀的烙印,猶如人間地獄。
她真的很累,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好像無論怎樣都擺脫不了這該死的命運。
恍恍惚惚中她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些在塔骨背上肆意玩鬧的日子。
迷障林的樹屋下,阿爹烤著鮮美誘人的野味,對遠處的她喊道:“七生,吃飯啦~”
她騎在塔骨身上穿梭在春天的迷障林,野花遍地,清風徐徐,幸福的笑著。
七生漸漸失去知覺,靈魂在現實和幻境中來回飄蕩。
耳邊充滿了各種聲響,蕩著回音,好像有人打開了鐵籠。
“公主,這狼孩還有氣息,要如何處置?”
“他傷的那么重,就算活下來也是殘廢,把他和那幾只狼一起扔到亂葬崗吧!”
“是,公主。”
獨娘是公主府里最低等的下人,是個獨角。
公主府里最臟最累的活兒都是她在做,包括運送人黃(人的屎尿)和……死人。
公主弒殺成性,每個月死個把人是習以為常的事情,白霜城是北摩國的王都,為預防瘟疫,凡是貧民尸體,必須三日之內運出城外。
關于安葬,北摩國有幾種等級,塔葬、火葬、天葬、土葬、水葬等,等級森嚴,界線分明。
而對于這種沒有家人,雇不起祭司超度的貧民,一般會直接丟到城外北山的亂葬崗,那里禿鷲、蒼鷹、豺狼眾多,由他們分解消化,回歸生物循環之中,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獨娘有些費力的拉著兩輪車,車上是三匹狼和一個幼童的尸體,那孩子也不知犯了什么錯竟被狼群活活咬死,渾身是血,血肉模糊,看不出樣子。
到達城外北山時,已近日落,天邊的火燒云燃的通紅,已是初春,積雪融化,樹下的冰縫里鉆出幾點新綠。
道路泥濘,坑坑洼洼,著實不太好走,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流下,浸透她用破布遮蓋的面罩。
終于,她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個巨坑,四周荒蕪,白骨堆積,散發著惡臭,有幾只禿鷲在啃食尸體,烏鴉站在枯樹上嘎嘎叫著,獨娘經常來,這里的烏鴉、禿鷲都認得她,揮動著翅膀,興奮的等待著她將新的食物扔到巨坑。
獨娘雙手合十,嘴中念著經文,像某種超度儀式,禮畢后,她奮力將那幾只狼扔了下去,成群的禿鷲瞬間圍了過來,搶食撕咬。
該輪到那個孩子了……
獨娘有些猶豫,在公主府的這些年她見得最多的便是死尸,早已成了麻木無情的運尸人,只是面對孩子,她心里卻始終有著不忍。
看著那小小的尸體,她輕輕嘆了一聲。
突然,大雨傾盆而下,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預示著漫長冬季終于過去,春天即將來臨。
冰冷的雨打在七生身上,沖刷著她血跡斑斑的身體,刺骨的寒冷將她從無止盡的黑暗中拉了出來,她像溺水的人突然遇到空氣一般,從鼻腔里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大口大口的吞咽著空氣,努力睜開紅腫如核桃的眼睛……
她眼前是一個衣著襤褸渾身濕透,用破布蒙著面的女人,她正用訝異的神情看著她,眼睛里寫滿了驚恐,下意識的倒退了好幾步。
好冷!真的好冷!七生渾身顫抖,這種顫抖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嗚嗚嗚淚水狂奔,活著!她活著!
此刻的七生心境極為復雜,一邊覺得生無可戀,一邊又對生充滿最原始的本能。
她雖活了兩世,卻從未完整的走過一生,她不甘心!
“救我救我”她聲音嘶啞的叫著,淚水和雨水攪在一起。
獨娘這才回過神,將七生的頭發撥開,用袖口擦拭七生滿是血水的臉,那是一雙渴望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