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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啟天行事謹慎,自然不會輕易的偏聽偏信什么人。但這折子上的時間太過巧合,李啟天縱不想相信陸家會賣官,心里始終存疑。
別人不知道,可盧亭中出行南方,頂著著視察民情的名頭,實則監視逄梟,私下里李啟天還安排了其他事給他去做的。
如果盧亭中是買官鬻爵才做了欽差,這其中仔細想來就太可怕了。
李啟天滿心郁悶,大筆一揮,將吏部的折子駁回了。
誰知,這折子駁回了一次,不日又上了一次。
李啟天再駁回,吏部又繼續上,竟是為此事連上了三次折子。
李啟天這時已是臉色黑沉,惡狠狠的在心里記上了陸家一筆。
好個陸衡,竟敢玩弄朕!
清明之后,逄梟的身子終于日漸好轉,在回京月余的休養之后,忠順親王終于參加了朝會。
李啟天看到逄梟上朝,站在文官一列,心里又曾幾分怒氣,壓著火象征性的關心了兩句。
外面關于他“苛待功臣”的流言才剛剛有消減,李啟天著實不愿再生事端。是以關于逄梟回京后的任職,著實需得好生斟酌一番。
李啟天心不在焉的聽著臣子們議事,尚沒想好將逄梟安排在何處,昌國公竟又站出來了。
“圣上,臣要參忠順親王……”
昌國公彈劾逄梟的內容乃是老生常談了,這段時間隔幾天就要彈劾上一次,每一次李啟天都只說“待查”。
然而今日昌國公和言官們卻仿佛約好了似的,非但連珠炮似的將從前參奏的內容說了一便。甚至有人高聲道:
“忠順親王看似忠臣,實則宵小鼠輩,對圣上不敬,還在民間故意制造流言蜚語污蔑圣上,當真其心可誅!”
“忠順親王奉旨去鎮守南方,此段期間南方沒有生亂,只不過是完成分內之事罷了,如此他竟還敢邀功,甚至煽動人心為自己表功,無非是存心逼迫圣上給他安排更高的官職。”
“此人為了仕途,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于朝務,他并未有建樹,于人品,他著實低劣可憎,如此之人,怎配留任京城?必要讓他好生反省才可啟用。”
此話一出,殿上一陣安靜。
許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逄梟身上。
從前逄梟稱病不朝,有任何參奏也只能隨他們去。如今逄梟在場,贊同逄梟的就在心里著急,想著逄梟會如何辯解,這些逄梟的大臣知道逄梟并不是可以任憑人捏扁挫圓的軟柿子,被人誣陷,自然要開口分辨。他們也總算可以出口惡氣。
可誰知,逄梟竟閉口不言,恭順的垂首,仿佛認罪的模樣。
這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包括李啟天。
也讓言官們更加激動,紛紛出主意怎樣懲罰逄梟。
昌國公就仿佛打了雞血,說話像是推倒了一車核桃,中間都不帶喘氣兒了。
“臣附議,老臣認為,忠順親王所行著實配不上‘忠順’二字,有負圣上恩典。不如讓忠順親王好生反省,如今天下大定,輝川縣也該動工,此處正缺少一位總理督辦,臣以為忠順親王可勝任此職,讓忠順親王督辦修建皇陵以恕罪,也可讓他有時間好生反省罪責。”
言官們眼神一亮,紛紛附議。
而逄梟的大臣們則在心里暗罵昌國公,這老不休當真毒辣,歷任總理皇陵修建督辦的欽差都沒有好下場,昌國公是將逄梟往死路上推啊!
有些人忍不住,便站出來反駁。
“忠順親王乃是功臣,且才能卓絕,圣上必有重用,
修建皇陵之事要忠順親王去做,豈不是殺雞用牛刀?”
言官們聞言自然不服。
場面混亂起來,大臣們吵了個不可開交。唯獨逄梟這個當事人還一直保持著安靜。
李啟天此時卻是心思轉動。
其實關于參奏逄梟之事,他也著實頭疼,全因一開始他存了心思想看笑話,這才由得昌國公帶著人瞎折騰,第一次不制止,后來也沒逄梟正名,再往后想給逄梟開罪也沒機會了,何況李啟天心里還別扭著。
關于逄梟的任命,李啟天一直發愁,他本意自然是不想再給他掌權的機會,可是外頭輿論聲勢浩大,若是不給他職位,又會坐實他苛待忠臣的傳言。
如此兩難之際,昌國公提出讓逄梟去做那個修建皇陵的督辦欽差,這就讓李啟天眼前一亮了。
既可以讓逄梟遠離權力中心,又可以隨時抓他的錯處,還可以讓他少在自己眼前添亂,說出去,為他修皇陵,那也是他對逄梟特別信任才會安排的,對逄梟來說也是一種光榮,簡直是一舉兩得。
思及此處,逄梟心頭便放下了一塊石頭。指頭愉快的點著龍椅的扶手。
下面的大臣吵的依舊歡快,李啟天看他們,就像是在看猴戲。
眼角余光掃到陸衡,李啟天心中立即又增了個新想法。
敢將他當猴子耍,買官鬻爵左右朝廷用人,陸衡也該給些教訓了。
“咳嗯。”李啟天輕咳一聲。
忠臣聞聲怔愣了一下,隨即紛紛住口,朝堂上立即恢復了安靜。
李啟天道:“之曦。”
“圣上。
”逄梟行禮。
“輝川縣的工程已停了多時,朕也的確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做這個督辦欽差,這差事朕便交給你了。”
朝堂上眾臣一時間安靜的針落可聞。
方才與彈劾逄梟的言官們吵的正兇的武將們義憤不平,有人便想站出來給逄梟說句話。
誰知逄梟卻先一步行禮,毫無異議恭順又惶恐的應道:“臣遵旨。謝圣上隆恩。”
李啟天笑著頷首,又道,“忠義伯。”
陸衡正低著頭思考李啟天今日的舉動,忽而被點名還愣了一下,忙站出來行禮道,“臣在。”
“輝川縣的工程朕十分看重,既有忠順親王為總理督辦,這知縣的位置便交給你了。你與忠順親王都是朕的肱骨大臣,想必你二人必能夠鼎力合作,齊心協力辦好這件事。”
陸衡已經震驚的無以復加了。
自從陸門世家暗中資助李啟天起事,至今十幾年時間,大周朝建朝也有八年了,陸門世家一直鼎立一方,他也日漸得李啟天的信任。
陸衡自信在朝勛貴之中,已經沒什么人能比他更家得圣心了。
可是誰能想得到,圣上竟會忽然讓他去做個輝川縣小小知縣,做的還是修皇陵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要知道輝川知縣位子上,已經連續死了不知多少位了。
陸衡心內又是忐忑又是不服氣。
可是眼角余光看到逄梟,那般霸王似的人物,如今卻乖的貓兒似的,竟然毫無異議的便答應了去做那勞什子修皇陵的總理督辦,足可見現在情勢嚴峻。
他知道圣上素來忌憚逄梟。
可若是逄梟那樣的都乖乖聽話,他卻站出來反駁,不論圣上下此旨意是出于什么考量,他都只會引的圣上更加不滿。
心思千回百轉,陸衡終究還是跪下行禮,“臣叩謝圣恩,臣定當竭盡全力為圣上分憂。”
“嗯。”李啟天拉長音應了一聲。
因這二人的順從,李啟天心情大好,也有點怕今日自己的任命會讓人背后說嘴,是以李啟天便加了一句,“之曦如今身體未愈,也不急著去上任,你養好了再出發不遲,皇陵之事往后便交給兩位愛卿,你們二人商議著出發便是了。”
“多謝圣上,臣遵旨。”逄梟利落的行禮應下。
李啟天又對陸衡表示體恤,“忠義伯乃是新婚,你便也帶著家眷上任吧。”
“是,臣謝圣上恩典。”
李啟天辦成此事,心情越發的好了,就連散朝后回了御書房都還一直笑瞇瞇的。
且不說逄梟和陸衡分別回家如何安排啟程。
忠順親王和忠義伯即將雙雙啟程去修皇陵的事,眨眼就傳遍朝野。
百姓們議論是一方面,他們畢竟遠離權利斗爭,對朝堂之事并不很懂。
可在朝堂中打滾兒的那些人可都將此事看在眼里。
對逄梟頗為崇拜的虎賁軍中,幾個主將得了此消息,人人都滿臉義憤。
“想不到王爺出生入死為圣上打了那么多長仗,到頭來就換的個去修皇陵的下場。”
“奶奶的!修皇陵那是個什么官兒?啊?這不是用牛刀去戳螞蟻嗎?”
“最要緊,修皇陵的官兒就沒見有幾個好下場的,這是要將王爺往死里整啊!”
眾人憤憤不平,但
也有勵志一些的保持著清醒,勸說身邊暴怒的人,“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嚷,傳開來叫人聽了去,恐給王爺惹禍。王爺一心忠于圣上,自然是樂呵呵的接旨的,咱們這么一說,若叫有心人聽了去,反而還要污蔑王爺對圣上不滿,那王爺豈非更冤枉了?”
“話雖如此,可圣上也太……”
“你還說!還不住口!”
幾人相互提醒著,生怕禍從口出,但即便是保持理智去呵止旁人的那個,心里也一樣的憤怒。
古來就有狡兔死走狗烹的,現在建立大周朝才剛多久?卸磨殺驢來的也太快了吧!
如此行事,還有幾個敢一心一意的去給上頭那位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