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亦然遠遠的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小女孩。
一群人中間她扎的高高的馬尾,和她修長的脖頸,特別顯眼好看。
“凡叔,我們下車走進去吧?”
駱亦然理了理自己的小西服說道。
廖司凡抬手看了眼時間,蹙眉說道:“咱們約好了時間,高山那個人……”
“凡叔,您先進去和高山見面,我等下自己進去。”
“亦然!喂——”
沒等廖司凡說完,車門一顫,駱亦然已經下車朝著人群走去。
“不知道亦然又想到什么了。”廖司凡搖搖頭,對著司機道:“咱們先去吧。”
許佳人沒想到毛紡廠門口的人這么多。
大概聽了下,來的人都是退貨的。
“公家不能這么坑人啊!這種布料讓我們怎么賣啊?”
“就是啊!這么大的毛紡廠坑我們這些做小買賣?”
“早知道這樣,我就從百貨公司拿貨了,想著省了幾塊錢,結果……”
門口聚集的大多是裁縫鋪或者做相關生意的買賣人。
艾山一瞧這情況,愧疚不已,說道:“早知道還是讓你媽媽從供銷社拿貨了。佳人,要不這布料的錢,你從我的工錢里扣吧?”
之前裁縫鋪的布料都是從蘇蘭市拿貨,還有一些讓李卉從供銷社帶過來。
可是,這兩種拿貨方式,成本都太貴了。
為了能節約開支,艾山提出可以用清北市毛紡廠的貨。
只是事與愿違,想省錢現在變成了麻煩。
“布料的問題早晚都要面對。”
許佳人安慰說道:“艾山哥哥,進貨的事兒你不說我也打算來毛紡廠看看的,這事兒不是你的錯。”
“佳人——”
許佳人越是說沒事兒,艾山越是愧疚。
“沒事兒的,當務之急咱們先把這殘次品的事兒給解決了。”
現在是1989年了,再過三年就是第一次最大的下崗潮。
而現在這個時候,正是清北市很多國營單位開始轉型的伊始。
小時候的許佳人,總是聽到媽媽還有幾個舅舅在抱怨單位發不出來工資的事兒。
毛紡廠因為跟李卉的工作相關,所以她很了解這時候毛紡廠的狀況。
門口聚集了大約四五十個人,見廠大門始終不開,有人急了。
“毛紡廠啥意思?不解決問題,就這么晾著咱們,難道要咱們吃啞巴虧?”
“就是啊!到處都鼓勵下海,咱們這些積極響應的先進分子,倒是成了冤大頭了?”
“早知道我就去蘇蘭市進貨了,哎……”
“咱們進去問問!不認卯的爺們,咱們沖進去!”
“就是!進去問問!”
有人站出來,很快大部分人都跟著開始撞門了。
沒幾下,毛紡廠的大鐵門就被撞開了。
誰家進布料都不是幾塊錢的,能站在這里的人,全部都是投了上百塊錢的生意人。
89年的一百塊錢,節約些夠全家老小吃一年呢。
這么一大筆錢,誰都不想打水漂。
也打不起啊!
大門被人群沖開,許佳人和艾山也跟著往里走。
沒走兩步,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許佳人!”
停下腳步一回頭,許佳人的眉梢就挑起來了。
這不是那天跑來裁縫鋪避難的“麻煩”么?
今天駱亦然穿著也格外精致講究。
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陪著做工考究的西服,打著領帶,頭發也梳的一絲不亂。
“怎么?不認識我了?”駱亦然擺了擺手問道。
許佳人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屁孩子,冷著臉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也不知為什么,每次看到這個精致的小男孩,許佳人就生出排斥感。
后來,她才想明白,因為駱亦然的這身打扮,跟她見過的劉名揚小時候照片上的穿戴很相似。
“你好像很討厭我?”
駱亦然看著黑著臉的小姑娘,有點無奈問道:“我似乎沒有做什么壞事吧?”
你的出現就是一件壞事。
“好像是我先問你的,你怎么在這兒?”許佳人聲音透露著不耐煩。
“嗯……過來找個人,你呢?”駱亦然瞧了眼艾山手上拿著的布料,了然問道:“你們也是來退貨的?”
“不然呢?來這兒曬太陽?”
許佳人沒好氣兒的回了一句,轉身跟著人流往廠子里走。
“許佳人,我們應該可以和平共處啊。你別說話總是……這么兇啊。”駱亦然有點無奈的跟上去說道。
小女孩跟他說話的語氣,每次都像是吃了炸藥一樣。
那沖勁兒,一開口就能把人給炸上天似的。
“我說話就這樣兒,你要是嫌我兇,那就別和我說話。”
走進了廠子里,所有人站在一排二層樓房前停下,許佳人也跟著眾人站住,她轉身冷聲說道:“還有,我跟你并不熟。你不要總湊上來!”
“怎么不熟啊?我還欠你幾萬塊錢呢。”駱亦然淡笑說道。
“呵。你不欠我什么。上次你給的一萬我收下了。咱們已經是兩清了。”
許佳人的小臉越發冷漠,說道:“從今以后我們就是陌路人,請你不要自來熟跟我打招呼!艾山,我們走!”
駱亦然想要說點什么,可是張開嘴巴他竟然無言以對。
看著那扎著馬尾,穿著花棉襖的小身影擠進了人堆里,駱亦然最終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他來到清北市的第一樁讓他無能無力的事兒,竟然是無法和一個小女孩做朋友。
真是挫敗感十足啊!
“亦然,你怎么在這兒啊?跟我過去吧。”
廖司凡從身后拍了拍駱亦然,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標注著“倉庫”的房子,壓著聲音道:“他在那兒,我們過去。”
“嗯。”駱亦然朝著人群望了望,許佳人的身影混在其中,一時間根本找不到。
駱亦然只好轉身跟著廖司凡走了。
不過,在駱亦然轉身的同時,人群中的許佳人從擁擠的縫隙中一直望著他。
“佳人,你好像很討厭那個男孩子?”艾山也不理解許佳人的想法。
憑著良心來說,那個男孩子真的沒什么不好啊,又禮貌,穿著也講究,上次出手感謝也大方的很。
套用他從上看到的詞兒,這小男孩就是標準的“紳士”啊。
“他就是個麻煩。”許佳人還是這句評價。
一直看著駱亦然進了不遠處的倉庫,她轉頭瞧了眼被人圍住的二層小樓,立刻說道:“艾山哥哥,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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