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馮工也是有些無所謂的,可是趙況說起了劉芝肚子里的那個孩子,這就是馮工的死穴,他也跟著沉默了。
他今年四十一了,這娃兒還在肚子里,等出來他也是四十二了,等孩子成年起碼還要十多年,這段日子他可不能不在,他不能讓劉芝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
劉芝這么大的歲數還想著給他生孩子,他一定要好好地守護著她和孩子。
還有他的老母親,為了他這一輩子過得辛苦艱難,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了,他要讓老母親好好享受這些幸福的日子。
從那以后,馮工到了工作崗位上,除了必要的技術問題,都不多跟人說一個字。
現在的情況孫亮也沒法上學了,到處都停課,還是馮工回了家教孫亮和趙況,盡量不招災不惹事。
曲長歌也被趙況勸著盡量不要跟人發生沖突,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有人去告發你,而自家的秘密太多,最好的方法是不引起人的注意,免得把自家的秘密給拉扯出來了。
這番話很是有道理,可曲長歌就覺得有些憋屈,她已經改變了許多,可是讓她忍受別人欺上門來,她可是怎么也忍不下去的,所以她也忍不住問道:“要是人家欺上門來了呢?”
趙況這回答得很快:“我們不招惹旁人,可若是人家非要來招惹咱們,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那咱們也不用藏著掖著了,直接懟回去,事后套麻袋打個痛快。”
他見曲長歌還噘著嘴,就笑著勸道:“雖說事后套麻袋沒有那么光明磊落,可如今這個時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咱們只要心里美就好,不能追求太多了。”
曲長歌聽他這么一說,又想起原身關于這些年的記憶來,知道這段時間確實不是任性的時候,只好答應下來。
一家子除了上班、上幼兒園,只要是進了家門,就會直接進秘境里,做好吃的也沒人會發現,在秘境里如何鬧騰也不會有人發現。
只是有時候還要招待于麗娟,因為她家張獻民雖然調到縣里來了,可事情多,經常要下鄉或是去外地。
一般只要張獻民不在縣里,于麗娟晚上就要來家里蹭飯。
于麗娟倒是有點好,她要來還是會提前給信,這樣趙況就會中午在秘境里把晚上需要做的菜準備好,晚上下班只需要炒兩個素菜就行。
就這樣,只要晚飯時把燉好的各種肉端上桌,有秘境里的小溪水加持,那肉香味兒更加濃郁,那香味兒還到處飄,一個門洞的三層樓都能聞到。
這個時候是每人每個月只有八兩肉票,一個月的肉一頓就能吃完。
問題還在于沒有肉買啊,就鋼鐵廠的肉店要是來了肉,恨不得從頭天晚上就會有人去排隊,經常是一開門就能都賣沒了,去晚了根本沒得買。
而且菜油也是定量的,誰家炒菜也不會放多少油,不然一個月吃不到頭,每次也就意思意思滴上幾滴,一看要糊鍋就趕緊澆上水,菜都是熬出來的,也不會有多大的油煙味兒。
不像趙況因為自家種的花生多,還在秘境里弄了個冷榨作坊,兩口子榨了許多的花生油,一炒菜趙況放的油多,那花生油的香味兒簡直能把人給香壞了。
受害最嚴重的對門牛春妮和曾權兩個肯定不會多說什么,其他人也跟趙況一家子關系還可以,聞著味兒了也只能是吸著鼻子多聞兩下,可是樓下的王蘭和隋奇峰一家子就受不了了。
特別是他家的三個孩子,那是有名的饞嘴貨,只要趙況一開始在廚房做飯,他們也守著廚房不出去了,因為那個位置能聞到更多的香味兒。
一回兩回還行,次數多了,他們就開始跟王蘭哭鬧著要吃肉,氣得王蘭夠嗆,她也想吃好不好!
這該死的趙況和曲長歌,有肉吃就有肉吃,干嘛弄得這么香,這不是害人么!
隋奇峰坐在飯桌邊,看著自家熬的小白菜和兩碟子咸菜,嘴里的酒突然就變得沒滋沒味起來。
人家是雙職工,自家也是雙職工,可人家怎么就能隔三差五地吃肉,自家卻是要面對這些難以下咽的咸菜來就酒。
三個小的哭喊著要肉,而王蘭還在跟他們喝罵不止,鬧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他一瞪眼:“哭嚎個啥呢?是沒給你們吃還是沒給你們穿?你們是愿意回鄉下跟奶奶過日子還是怎的?”
隋奇峰的這聲厲喝,讓哭鬧的一大三小頓時沒了聲音,足以證明這個家里還是隋奇峰做主的。
王蘭期期艾艾地蹭到了隋奇峰跟前:“奇峰啊,你說他們家隔個兩天就吃燉肉,那炒菜的油跟不要錢,也不要油票一樣,真的是能饞死人!”
隋奇峰讓她這么一說,更加覺得自家的飯沒法吃了,恨恨地說道:“倒了八輩子霉了,跟他住一樓里。”
“哎,誰讓他們家里沒負擔呢,不用給家里寄錢,我還聽說他們家總能收到包裹,都是老大一個的包裹。不像咱們這些人,一個月工資不光要養這三個討債鬼,還要寄回去三十塊錢,我們想吃好的都吃不上!”王蘭越說越心情激蕩。
她心里是非常不平的,為什么人家家里不光不要錢還給寄東西過來,人跟人怎么就這么不一樣呢。
王蘭倒是不想寄回去三十塊錢,可家里的公公婆婆那是更加厲害的主,自家這死鬼一肚子壞水,不過對兩個老家伙還是特別孝順的。
隋奇峰聽得魚泡眼這么一翻:“哼,鬼知道是誰寄來的,也許是搞了什么名堂呢。”
王蘭一聽來了勁,她是巴不得樓上一家子倒霉,總之過得比她好的都倒霉才好,她湊過去問道:“奇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要不,咱們去舉報他們吧!”
隋奇峰摸了摸自己長了點胡茬子的下巴:“這個倒是可以有,不過也要摸得到點影子啊!然后才好去革委會舉報,然后就能讓他家倒霉,省得他們在樓上弄得咱們都不安生。”
王蘭興奮得眼睛都要紅了,如果能看到自己討厭的人倒霉比她自己占了便宜還要高興,何況這樓上還讓她吃過一回癟。
隋奇峰也想起上回趙況盯著自己那兇狠冷酷的眼神,他覺得只要自己敢說個不字,趙況就肯定會暴起傷人,他當是還真是不由自主地慫了,一直想著要在哪里給找補回來。
看如今這如火如荼的形勢,隋奇峰肯定這機會來了。
進入三月,小翠會半個月回來一次,夜里帶著趙況去紅旗村澆水。
春天的腳步越來越近,大家的衣服開始穿得少了起來,到處都一片春意盎然。
趙況先覺出不對來,只要他從家里出來,就會覺得背后還要多了一雙眼睛一般,讓他很是不舒服。
沒多久,他就發現了是誰在跟蹤,居然是二樓的那個笑面虎。
看來,這家伙是準備對自己進行報復,跟蹤自己,一旦拿住自己的錯處就去革委會檢舉揭發吧!
他倒是想得美,既然你這么愿意背后捅刀子,那也讓他嘗嘗背后捅刀子的痛吧!
這日,他趁著小翠回來陪他去紅旗村,跟小翠商量好讓它多待一天配合自己的行動。
曲長歌聽得他這么叮囑小翠,不禁問道:“你這是準備干什么去?”
趙況笑著說道:“明天晚上我準備套麻袋了!”
曲長歌一聽就激動起來:“這種事情我最愛干了,快說,準備套誰的麻袋?”
趙況手指頭往下指了指:“樓下的,跟蹤我好幾天了,估摸著是想拿住我的錯處,好去告發我們,讓革委會收拾咱們。”
曲長歌眼睛都立起來了:“這王八蛋沒想到這么陰,居然還搞背后打小報告的。不行,這套麻袋的事情,我一定要參加。”
“好了好了,這種小事就不勞您老人家出手了,您老人家跟家看好兩個孩子就行。”趙況勸道。
曲長歌眼睛轉了轉,對趙況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故意領著他走得遠遠的,打完后讓小翠領著咱們兩個回廠里,回去的時候先帶著兩個孩子去誰家坐坐,跟那人家里說會子話再上樓,就算是他找過來說是咱們打的,咱們也有不在場的證據。”
趙況笑了:“我明天中午先踅摸好動手的地方,然后晚上回家之前咱們就去一趟一樓的徐艷明家里,她跟王蘭關系不錯,有她作證更有說服力。不錯不錯,如今你也要成黑芝麻餡湯圓了。行,就沖你想的這個主意,咱們一起將那個人打個痛快!”
曲長歌拍掌叫好:“好好好,你這個主意好,二哥就是比我想得周到。”
小翠在一邊說道:“其實不用這么麻煩,我去給他教訓就行。”
曲長歌擺手:“哎呀,有些事情要自己親手做才有意思,小翠你只要配合我們的行動,越快將我們送回來越好。”
兩人定好了計劃,第二日晚上就開始施行。
吃過晚飯,曲長歌和趙況兩人領著兩個孩子去了馮工家里,沒在那待多長時間就說是要出去散步出來了。
果然,兩人抱著孩子們從馮工家里一出來就覺出有人跟著了。
他們故意走出老遠,穿過縣城,到了縣城另一頭,估摸著不到二十分鐘回不了鋼鐵廠的一沒人的樹林前躲進秘境里。
隋奇峰看他們今天晚上的路線跟平時不一樣了,還覺得自己總算是能抓到他們的小辮子了,興奮不已,結果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兩個人就不見了,他急得夠嗆,趕緊四處尋找起來。
而曲長歌和趙況兩個在秘境里約摸著隋奇峰走過去了,兩人方才拿著麻袋和棍子出了秘境,躲到了樹林里。
果然,兩人一出秘境就看到隋奇峰正在樹林外面到處踅摸呢,黑咕隆咚的,又沒有路燈,他手里雖是拿著手電,卻因為怕曲長歌和趙況發現自己根本不敢打開。
兩人憨笑對視一眼,躡手躡腳地站到了隋奇峰的身后,趙況先沖過去將麻袋從隋奇峰的頭上一直套到了腰上。
曲長歌緊隨其后,手里的木棍沒頭沒腦地就沖著隋奇峰揮舞了過去。
隋奇峰兩只手亂扯,想把蒙在頭上和身上的麻袋給扯下來,結果麻袋沒扯下來,曲長歌那比鼓點子還要快的棍子已經在他身上遍地開花。
他哪里受得起這樣的痛,兩只手也不扯麻袋了,改抱著頭哇哇呼痛,聲音之凄厲尖銳簡直要把曲長歌和趙況的耳膜刺穿了。
趙況沒動手,他看著曲長歌玩得高興就不動手了,在旁邊給曲長歌放哨就行。
隋奇峰沒挨多長時間就受不了了,直接倒在地上蜷縮著身體護住頭哀嚎著求饒:“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大英雄!大好漢!再打就會打死我了,求求別你打了!”
曲長歌差點沒笑出來,還大英雄大好漢的,這人真是能胡扯,不過她還是記起自己不能讓對方發現,忍住笑拉著趙況就走。
到了樹林里,曲長歌才將小翠從秘境里放了出來,小翠帶著兩人一路飛回了鋼鐵廠。
找了個沒人地方,小翠功成身退進了秘境,曲長歌將兩個孩子從秘境里弄了出來,她和趙況一人抱了一個往宿舍區走。
走到自家樓前,一樓徐艷明家的燈還亮著的,趙況就去她家敲了門,一家子進了徐艷明家里坐了會兒。
徐艷明的老公陳深是廠里的木工師傅,趙況還拜托陳深坐兩個小板凳,好給家里的兩個孩子用。
說完這些,一家子才上樓去了。
因為不知道隋奇峰什么時候回來找他們,曲長歌和趙況只帶著孩子們在秘境里洗了個澡后還是出來了,一家子今天晚上在床上睡覺。
果然,得過了一個多小時,趙家的大門被敲響了。
趙況讓曲長歌領著孩子們繼續睡覺不用管,自己則起身披了件外衣就去開門。
門外不光站著鼻青臉腫的隋奇峰,還有廠里武裝部的民兵,居然還扎了武裝帶,背著木倉,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