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彥幾個在院子里站了約摸一刻來鐘,因是夏天,穿的又多,顏彥身上和臉上很快就冒汗了,好在她方才在馬車里臨時想到了這一點,拿著絲帕蘸點水,把自己臉上的胭脂水粉擦掉了,否則,非得鬧笑話不可。
正暗自腹誹時,總算見到那名太監在門口尖著嗓子喊了一聲,“宣顏氏女覲見。”
顏彥見青禾和劉媽媽幾個都沒動地方,知道這是讓她一個人進去的意思,仔細回想了些原主留給她的記憶,顏彥深吸了一口氣,邁進了這座森嚴的大殿。
不知是不是因著房子建筑舉架高的緣故,顏彥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陰涼氣,身上的燥熱頓時下去了,人也變得清醒起來,見太后坐在幾米開外的椅子上打量她,顏彥忙跪了下去,“臣女顏彥叩見太后。”
“抬起頭來哀家看看。”
太后發話了,顏彥不得不遵從,只是她心下卻有幾分懷疑,原主之前每年都要見太后好幾次,太后對原主從來是關愛有加的,這次為何不一樣了呢?
不但讓她在外面站了這么久,而且進門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要知道以前的原主可是陪太后在一張炕上坐過的,甚至還在一張炕幾上吃過飯呢。
到底是錯哪兒了?
是生氣她不該自殺還是有人在背后說了什么?
顏彥正暗自掂掇時太后也把顏彥打量了個遍,見顏彥的小臉瘦了一圈,且眼睛下面還有一圈脂粉覆蓋不住的黑眼圈,再聯想起這個孩子之前的懂事明理和沉穩大氣,太后的眼圈不由得紅了,嘆了口氣。
“啟稟太后,臣女現在很好,還請太后勿以臣女為念,好生保養自己,您老人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才是臣女最大的福分。”
畢竟是現代念過大學的,顏彥察言觀色的本領比原主高了好幾個檔次,所以一看太后老人家神色略有緩和,忙順著桿子溜須起來。
果然,聽到顏彥這幾句話,太后的臉不再緊繃了,說到底眼前的孩子也才十五歲,剛笄年,出了那樣的事情不尋死還能怎么地?
不過說到尋死,太后忽地想起馬氏曾經向她說過,顏彥是見過孟婆的人了,也是閻王爺格外開恩的人,未必這孩子將來沒有什么大的造化呢。
“彥兒,哀家有話問你,你真見到了孟婆?”
“回太后,應該是她,只是臣女不知是夢是真。”接下來顏彥把那天對馬氏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可惜,太后聽了這番話沒什么反應,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顏彥正戰戰兢兢時,只見太后又問道:“哀家聽說你那天夢到了你祖母,那個是夢還是真?”
“啟稟太后,那個是夢,臣女記得,那天容姑姑帶著太醫來給臣女診治,彼時臣女正臥床歇息,不知怎么就瞇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見臣女正向祖母請罪呢,可巧這時就有人把臣女推醒了,臣女當時以為是身邊的丫鬟,還帶了幾分怒氣呢。”顏彥清楚地記得當時醒來因為起床氣很是不高興,肯定嚇到了馬氏和容姑姑,所以趁這個機會彌補一下。
“既然你能確定這個夢,為何孟婆那個卻不敢確定?”太后問完再次盯著顏彥打量。
說實在的,她哪年不得見這個孩子幾次,對顏彥的個性多少也了解些,之前她妹妹活著的時候,這個孩子的心性還有幾分活潑俏皮,可自打她妹妹沒了之后,顏彥的臉上再難有那種明媚的笑顏。
倒也不是說她叔叔嬸嬸對她不好,而是這個孩子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沒人護著了,做事做人都收斂了很多,能不出的風頭盡量不出,尤其是在顏彧幾個面前。
可方才太后從顏彥的言語中似乎聽出了一點不一樣,再聯想起馬氏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太后敏感地察覺到顏彥對馬氏似乎有所不滿或者說有所懷疑。
這究竟是為何?
難道這么多年的撫養真養出一個不知恩的白眼狼來,還是說馬氏瞞著她搞了什么鬼?
一念至此,太后不再糾結什么夢不夢的,干脆問起顏彥今后的打算。
“回太后,臣女聽從太后的旨意,選擇出家。”
“哦?哀家什么時候下過這樣的旨意,哀家倒是聽說陸家正在求娶你,你嬸子的意思是這個機會不錯,陸家大公子雖說患有隱疾,可他的心是通透的,人也老實厚道,你嫁過去之后可以分家單過,為何你不愿意?”
太后是真心覺得陸家是個不錯的選擇,陸呦那孩子她后來也打聽了,聽說自己念了不少書,別看說話不行,可書法、繪畫、寫文章什么的都不差,平時在家也從不和丫鬟鬼混,除了看書寫字作畫也沒有別的愛好,顏彥要嫁過去,得省多少心?
雖說對方是個庶子,名望才學身家地位等都沒法和陸鳴比,可這些都是虛的,有一個知冷知熱且一心一意對自己的男人不比這些虛幻的東西強?
“啟稟太后,臣女不愿意,緣由有四,其一,陸家明知那天是臣女的笄年禮,卻偏偏帶一個從未出過門也從未參與過這種聚會且還患有隱疾的人前來,說陸家是無心之舉臣女絕對不信,不知太后信否?”
太后聽了這話沒有言語,顏彥見此倒也沒有逼她承認什么,而是繼續說道:“其二,陸世子當場退親在先,陸家附和在后,見臣女死而復生了,陸家才放出話來說什么陸家的大門隨時向臣女打開,不管臣女選誰,陸家都會善待臣女,這番話究竟有多大的誠意,臣女不知。”
頓了一下,顏彥見太后仍舊沒有反應,扯了扯嘴角,“其三,拋開陸家的誠意不說,就算臣女答應嫁給陸家,可不管臣女選擇誰,臣女今后都無任何幸福可言,因為陸世子心中既有生了嫌隙,就好比在心口上長了一根刺,這根刺會時不時地刺痛他提醒他,而心口上的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拔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