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呦能主動來向李琮敬酒,李琮也覺得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更多的還是陸呦跪在他面前畏畏縮縮的連頭都不敢抬的樣子,雖說后來在季老先生家再次見面,陸呦的語言能力有了很大的長進,可那也是別人問什么他答什么,且每次回答也不超過五個字,之后就低著頭不做聲,仍是不大敢看人,仍是有點戰戰兢兢的。
如今又一個多月過去了,陸呦又明顯有了變化,先是眼睛里的神采不一樣了,看起來比之前自信了,且也敢主動看人主動搭話問話了,這不,連主動敬酒都會了。
而他之所以留下他,除了想了解陸呦的語言能力又長進了多少外,同時也想從陸呦嘴里了解些這對夫妻的日常,因為他知道陸呦比顏彥單純多了,好套話。
這不,他一開口,陸呦思考了一下,一件件地回道:“看書,寫文章,畫畫,做小房子,丈量山地。”
“大郎,要先說回皇上。”陸端在一旁又低聲糾正他。
“無妨,別嚇到了他。”李琮擺擺手,他自然不會和一個不正常的人去計較什么規矩禮儀。
接下來,他問陸呦寫了什么文章,又見過季老先生否,打算什么時候去書院等,隨后又考校了陸呦的功課。
陸呦雖不能完整地回答,但也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不錯,有長進,比上次見面又長進了。”李琮很是滿意。
“回皇上,犬子還差得遠呢。”陸端盡管也驚喜于兒子的進步,但還是稍微客套了下。
“差什么差,這小子的福分大著呢,白撿了這么一個好女孩,琴棋書畫不說了,學問、廚藝、中饋、生意、俗務,輿圖,無一不精通,白白便宜了這小子。”
尤其是得知顏彥不但會督促陸呦念書還會給他修改文章并破題,還有這個輿圖和莊子,對李琮的促動也很大,他著實沒有想到顏彥信手拈來的一項技能居然打破了陸端等人苦思了幾十年都沒有能走出的困局。
簡直是全才啊。
可惜這全才卻白白便宜了一個傻子,偏偏還是他親自促成的,因而,李琮心里別提有多嘔得慌了。
陸呦感知到了皇上對他的不喜和嫌棄,正不知所措時,顏彥端著酒杯過來了。
原來顏彥也是聽到了皇上對陸呦的問話,她倒是不擔心皇上會對她起什么不該有的心思,而是擔心陸呦聽了這番話不自在,想著過來和丈夫一起敬皇上一杯酒,順便提醒對方,他們是夫妻,木已成舟的夫妻。
“丫頭,你來的正好,你來說說,這幾道菜的來歷是什么?”李琮見到顏彥還是很開心的,沒等她開口,指著豬肚包雞和孔雀開屏等幾道菜問道。
顏彥一一解釋了一遍。
“彥兒姐姐,第一道湯品叫什么?那味道絕了,我連喝了三盅。”李穡突然問道。
“這個湯品是我第一次做,我倒是想了兩個名字,不過我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你們給取個名字,若是比我自己取的更契合,我出一百兩銀子的彩頭,如何?”顏彥說完,還特地拐過屏風,把這話對太后等人又說了一遍。
“父皇,您先來。”李穡躍躍欲試的,倒是也知道尊卑有別。
李琮看了顏彥一眼,琢磨了一小會,開口說道:“換個彩頭。”
“皇上富有四海,想要什么不能,不如我給皇上和皇后做兩雙鞋子,禮輕情意重,心意最重要。”顏彥笑著說,心里卻腹誹了一句,到底是皇上,心眼真多。
誰知顏彥剛腹誹完,只見李琮搖搖頭,“丫頭,你也說了心意最重要,不若這樣,你出一個承諾,不管是誰,無論他碰上什么難事,只要你能幫忙,定當竭盡所能,如何?”
“啊?”這下顏彥真是被嚇到了,“皇上,不帶這樣玩的吧?”
不管是誰,無論什么難事,竭盡所能,這坑也太深了,她怕跳進去后自己就被埋里了。
“嗯?怎么說話呢?這是你自己說要出彩頭的,朕逼過你?”李琮換了語氣。
“皇上叔叔,是我要說出彩頭的,可你這明擺著是給我挖坑,我,我不玩了還不行么?”顏彥也換了語氣,叫起了“皇上叔叔”。
可惜,這四個字似乎不好使了。
這不,顏彥剛閃過這念頭,只見李琮吹了吹胡子,“顏氏,朕給你兩個選項,第一,是依朕方才的規矩辦,第二,朕現在就走。”
原來,方才顏彥和皇后談什么信任忠誠合離時,這番話也被皇上幾個聽了去,別人雖也覺得顏彥的話太過離經叛道,但牽扯不到自己身上,反應自然不會有皇上這么大。
再則,顏芃對顏彥一直很愧疚,也覺得這門親事委屈了顏彥,因而,不管婚后顏彥做任何決定,他都會表示支持。
而陸端身為顏彥的家翁,他對顏彥這番話盡管也覺得生氣覺得惱火,可有皇上在這杵著,他自然不敢先出聲,要訓斥也得等皇上離開之后。
可李琮就不一樣了,他覺得顏彥明明知道皇后正因為這女真公主和他鬧別扭,偏還大放什么厥詞說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忠誠,這豈不是當眾打他的臉揭他的短?
這還行?
他這個做皇帝的居然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給羞辱了?
當然了,說羞辱未免有點言過其實,李琮倒是也明白顏彥未必是針對他,可能是話趕話湊巧碰上了。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是顏彥的真實想法。
也就是說,這丫頭太狂妄了,居然想挑戰沿襲了上千年的夫權,這還行?
他疼她眷顧她賜她宅子允許她從陸家搬出來,但絕不允許她離經叛道。
不過李琮倒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他這么做還有一個重要緣故,不知為什么,他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丫頭的能耐比他所知所見的還要大得多,因而,他的確想要她一個承諾,希望關鍵時候,她能幫他度過難關。
這么著,兩個理由湊一起了,且正好顏彥又把機會送到他面前,李琮要是不抓住這些年的皇帝豈不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