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窈窕

第211章 競折腰

“蕭謠,你這個賤人!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在中間挑撥的。我才是他的嫡親女兒!都是你給父親灌了迷魂湯,父親才會這樣對我!”蕭言嫣邊說邊瞪著蕭謠,一雙不大的雙眸都快趕上蕭謠的葡萄目了。蕭謠摸著下頜的軟肉,暗自思忖:這目光似箭的,若是能射出去,估計她面前的桌子能穿成個篩子。

“我恨你蕭謠,恨死你了。”蕭家大小姐不肯從自己身上尋找原因,聽見消息后又震驚不已,一看到書房里還有個蕭謠,自然要拿她來發泄一二。

蕭言嫣恨自己?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恨她?前世今生,蕭言嫣對自己瞌睡沒有半點兒的好。

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蕭詔恰聽到蕭言嫣恨蕭謠的話,不由直皺眉頭。蕭謠還沒怎樣,他卻生起氣來。難怪自己和父親從前對蕭言嫣親近不起來,果然一見真章就看出性子來。

蕭言嫣平日還能裝個一二,可一遇到事情,果然就同潑婦一般無二。

蕭謠被人恨自然不高興,她若不高興自然也不會讓別人舒坦。只見她慢慢地走了幾步,便在離著蕭言嫣不遠處就停下。

蕭謠睜著一雙水眸對上了蕭言嫣憤怒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梨渦淺笑,不緊不慢地譏諷道:“怎么你們這些贗品都喜歡罵人賤人?嗯,果然是人賤愛罵賤人。”

說完還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你若是好好說,興許在正主兒找來之前,還能過上一段太平日子。如今你這樣公然地侮辱蕭相,只怕你往后的日子不好過啊姑娘!”

說著,同情地看了一眼蕭言嫣,斂去心里的五味雜陳,淡淡地說道:“傻孩子,誰告訴你消息讓你過來試探的,這分明就是在害你嘛!”心里卻再說:別了蕭言嫣,這輩子你逍遙自在的日子恐怕要到頭了。

蕭謠從不是個害怕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的人,故而在蕭言嫣的身份將要被揭穿之時,蕭謠覺得她可以徹底地同前世的悲慘命運道個別。

是的,

今生,她掌握自己的命運,不求富貴,但求自在。

蕭言嫣聽見蕭謠的話時,有一剎那的遲疑。可是她很快就對自己說,不要聽信這個妖女的胡言亂語,不要聽信她的挑撥,她不過是嫉妒自己當朝丞相嫡女的身份。自己怎么可能是假的?若是假的,蕭安然又怎么能容她在蕭府一十五年?

她并非有多篤定,不過是趨利避害的本性,讓她不肯相信那是真的!

對,不是真的!

蕭言嫣給自己鼓勁兒,她深吸口氣,沖著蕭謠吼道:

“蕭謠,你如此算計于我,口口聲聲地說我是贗品,說我不是蕭家大小姐,你到底居心何在?父親,哥哥,你們莫要被這個妖女給騙了。都說她慣會騙人,還跟周游勾搭上了!這樣不守婦道的賤—人,你們怎么會相信她?啊!”

蕭言嫣摸了摸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對不知何時過來沖她揮掌的周游怒目而視。“居然打個弱女子,你還是個男人么?”

“誰要再說我謠謠一句,只會比這更重。”

周游揚了揚手,面沉似水地說完,就束手而立,但是身上冷峻地氣息讓蕭言嫣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不敢再說他一句。

蕭謠默默地收回手,此時有點懵。不過,有人撐腰的滋味其實不錯。蕭言嫣到底不敢再言必說紈绔,張口必罵賤人,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龐,翻來覆去地揪住“她就是蕭家嫡女”一徑地哭訴,直哭得蕭安然父子眉頭緊皺。

就在蕭安然忍不住要讓人將她捆起來送走之時,就聽見蕭言嫣語帶威脅地繼續說道:“父親,您說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此事他會當如何?都說謠言止于智者,父親,若我不是您的閨女,那誰是您的嫡親女兒?蕭言謹?蕭言舒?還是她?嗬嗬,太可笑了。”

蕭言嫣梗著脖子盯著蕭謠吼道。

“她自然是。”

蕭安然實在是氣得狠了了。說完也不再管蕭言嫣,而是沖著蕭詔做了個手勢。蕭詔忙點頭應下,更是在心里冷笑:蕭言嫣這是上趕著找死呢。

若非她過來試探,父親是不會對一個小姑娘如何的。畢竟當年她也只是在襁褓之中身不由己。可如今她如此這般謾罵蕭謠,不說蕭安然,他也忍不了。

方才他也想動手,奈何沒搶過周紈绔。

“父親,父親,您不能這樣對我,我才是您的親生女兒啊!”蕭言嫣凄厲地哭喊著,一聲高過一聲。不明所以的人聽上去都會覺得不忍。

周游忍不住上前勸一勸:“蕭相若是舍不得,不如讓我親自動手?”

說著就看了一眼身后的左一。蕭安然沒有說話,轉過了身子。到底是叫了他十五年的父親,讓他下手,其實還是有幾分的不忍。

左一得令,幾步便跨了過去,在眾人還沒想明白時利落地拿了花幾上的一個布子。爾后,冰冰有禮地沖蕭言嫣輕輕道了一聲:“得罪。”便動手堵住了蕭言嫣嘴巴。

剎那間,哭鬧聲沒了,每個人的耳根子都清凈了。

蕭詔早就聽出了周游話里話外的不滿之意。可是畢竟有蕭安然在前,他什么也不能說,什么也不能做,只好他摸了摸鼻子,轉過了身子。

蕭安然又焉能不懂周游對他優柔寡斷很不滿?他沉默了半晌,才沖著被蕭言嫣出去的幾個小廝道:“蕭言嫣頂撞父兄,忤逆不孝,且舉止失當,先將蕭言嫣關進柴房,你們自去領罰。”

“分明是袒護。畢竟只說罰卻沒說怎么罰,更沒說輕責還是重罰嘛。”

周游嘀嘀咕咕自言自語得一屋子人都聽見了。左一有些窘迫地看向蕭謠,看這情形,只怕蕭姑奶奶同這蕭相很有些淵源。說不得就是...

既如此,那世子這樣說,就不怕往后蕭姑奶奶認了親,人家不想將閨女嫁給他?

哎呀我的追妻路啊;

哎呦我的小阿左啊!

左一只要一想到右二那張故作憂愁實則嘚瑟的臉就來氣,人家蕭姑奶奶這廂還沒答應呢她娶阿右呢,裝啥呢?

蕭安然可不知道這一對主仆心里的小九九。他先前就被周游一番話說得不上不下,如今聽見周游如此頂真便捏著荷包冷冷地說道:“詔兒,你去處置一下。”

又冷冷地看向周游:“世子要不要也跟著過去看看?”

周游:...自然不想去?

“也好,”周游指著左一,“幫著蕭相看好了。”

說著又拉了蕭謠:“叨擾蕭相怎么久,咱們也該走了。”

蕭謠:我能說什么?還要做什么?

蕭安然似沒料到他們會走一般,擋住了蕭謠的去路:“謠謠,你不留下來?”

蕭謠雖然心里隱隱有數,可若是讓她此時留在蕭府,她還真不愿意。

不過周游沒給她選擇的機會,而是攬了過來:“蕭相還是將后宅之事打掃干凈再同我們謠謠說話吧。她如今并不適合在府上,省得受傷。”

“怎么就受傷了?哎呀我的嫣兒啊,大哥,嫣兒怎么了,嫣兒怎么了?”

就在他們幾人要走時,就聽見外頭有人哭聲震天,蕭謠撫額,這是都來書房探寶了?

鄒氏其實有點慌,她不知道為什么好好的計劃突然就出了變故。這么多年來一切都算計得好好的,從未出過差錯,可是今次偏偏一切都不對了。

先是蕭言嫣的親事,出了差錯。按著從前同秦王妃商量好的,找個沒有勢力的族中女代嫁,爾后同太子聯姻,可后來卻變成了蕭言嫣同太子茍且被抓;

好不容易平息了那些難聽話,就又冒出來蕭安然對蕭言嫣的身世產生了懷疑。這是一點喘息都不給她啊!現在派出去的人沒了動靜,蕭安然居然拿著荷包眼紅成那樣!又說什么蕭謠才是蕭安然地嫡親閨女。

這個蕭安然,他如此說如此做,可曾問過自己?

自小鄒氏就喜歡跟在蕭安然的后頭,跟著他笑看著他越來越出類拔萃,越來越俊逸。這么一跟就是十幾年!

十幾年啊,她已經將他深深地鑿在了心底。看著他得中狀元,看著他一步步登高位。

可是到最后,他卻一言不發就娶了一個不知底細的女子。那女人除卻長得狐媚些,旁的哪點比自己強?就這還不算,那女人更是產下一女后就同人私奔。可是蕭安然居然說她死了,還給她立了個衣冠冢,日日祭拜,夜夜思念。

也幸好她早前就有安排,終于將自家的嫣兒同那女人所生的孽種對換。就這樣,過了十幾年。十幾年來,一切不都是好好的么?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不好么?他就好好當他的蕭相,繼續他的變法。而她,替他打理后宅,讓自己的閨女管他叫父親,這多好?

雖然他不續弦是為了那個該死的女人;雖然他對蕭言嫣從來都很冷淡,可是那又怎樣?她不在乎啊!只要人在就好,只要能時時看到便好。她想就這樣過到老、過到死!

這中間怎么就出了岔子了呢?

對,蕭謠!都是蕭謠這個賤人!

憤怒漸漸占據了上風,理智就暫且丟到了一旁。

一想到蕭謠一個孤女居然敢跟她的嫣兒爭,鄒氏就恨意滔天。她疾步往里走著,第一回沒有深深地盯住蕭安然不放,而是慢慢走到了蕭言嫣方才所站之處,又往不遠處的蕭謠奔去。

周游微瞇著眼睛盯著鄒氏豎至身側的手,待鄒氏將要走近蕭謠時,周游隨手扔了一個核桃,鄒氏便腳下一滑,哧溜一下跌了個仰到。

“蕭謠!”

鄒氏咬牙切齒地瞪著蕭謠,口中直呼:“你好陰險,你個賤人。”

今日賤人格外,一個兩個都喜歡罵人賤人。她有些意興闌珊地學著阿左問鄒氏:“賤人罵誰?”

鄒氏卻不上當:“你這個賤...哎呦。”

周游慢條斯理地轉著手里余下的兩個核桃,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了我的兩個核桃,盡送給賤人了。”敢罵蕭謠!若不是有話還要問她,周游真想打掉她所有的牙。

果然還是那個兇殘的紈绔。鄒氏想起蕭言嫣這幾日居然隱隱有些后悔之意,直說周游比從前要好了許多。現在看來,哪里是好了許多,分明是色迷心竅,看上蕭謠這個妖女了。

“小畜生。”偷偷在心里罵了一句,鄒氏終是不敢同他正面計較。也不再去管蕭謠,而是沖著蕭安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實實地“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你這是作甚?”蕭安然繃著臉,攥著拳頭,額上青筋畢現。若非他竭力忍耐,只怕就要打死面前的鄒氏。

“大哥,然哥哥..”鄒氏一張粉臉被淚水淋得東一條,西一塊。說出來的話,也是顛三倒四。

蕭謠同周游不由面面相覷。二人若有生意地對視一眼,皆嘆這蕭家后宅水深,他們還是避一避的好。蕭謠尤其納罕前世怎么也沒看出來這鄒氏居然覬覦蕭安然。

嘖嘖嘖,這可是...

周游焉能不知蕭謠心中所想,他趁人不備捏了捏蕭謠的小手,低低地說道:“好姑娘,不要亂想。”

分明是你在亂想!蕭謠鼓著嘴巴,嘻嘻笑了揭過。

周游雖然不許蕭謠胡思亂想,卻一臉疑惑寫在臉上:

若非蕭安然做了什么,為什么鄒氏如此待他?

“滾。”

被周游如此一看,蕭安然哪里還能忍住,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結果,鞋子飛了,人沒飛。不僅如此,還有鄒氏抱住他的大腿不撒手。

瞧瞧,

蕭謠搖了搖頭,蕭安然是個正人君子,卻不善后宅,更加不懂如何面對真小人鄒氏。蕭謠拍了拍手上的核桃衣,拒絕了周游又遞過來的核桃肉,走了過去。

看向蕭安然:“蕭相可要幫忙?”

蕭安然正被這種秀才遇到潑婦的窘迫所擾,更被鄒氏這番胡攪蠻纏弄得不舒服,忙點頭。都是女子,蕭謠自然好拽著些。

蕭安然是這樣想的,但是蕭謠卻不是這樣做的。

對于蕭謠來說,區區一個鄒氏,哪里需要費什么功夫。

她不過輕輕一踢,鄒氏就往后又倒了過去,蕭安然正好趁此機會掙脫,又尋了自家的鞋履穿上,彼時的蕭相,真是要多狼狽就多狼狽。

而蕭謠不過是才開始呢,只見她飛起一腳,并不留一點余力,鄒氏便直直飛起,爾后啪嗒一聲落在了門外。

隨著哎呦一聲傳來,有人報道:“二太太腰折了。”

蕭謠挑眉:折了好啊,折了正好不能跑,待蕭安然的胞弟回來,正好審一審這個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