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如愿,
哪怕讓他再哭一回也好。
周游想得美,奈何蕭謠不搭理。
蕭謠哪管紈绔如不如愿的。她正煩著呢!任誰家里突然闖入個膈應人的老婆子,還隨手就是一把綠礬油,身上還藏著一瓶鶴頂紅,心里也會不舒坦。
所以當周世子一雙星目若有所盼地盯著蕭謠看時,蕭謠只是毫不留情地將他一把推開。
“謠謠,那婆子我會讓人看好她的。放心,我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要不怎么說周紈绔最了解蕭謠呢。只聽他話一說完,就見少女緊繃的身子松弛了下來。
周游決定再接再厲:“所以,謠謠..”
“別說話,我餓了。”
許是放下了心思,蕭謠頓覺腹中空空,心里發慌。她只好坐了下來,恨恨地吃起了手邊的東西。還別說,蕭二傻子的手藝如今是越發的好了,蕭謠覺得自己漸漸熟悉了這個味道,也喜歡上了這種滋味兒。
不知不覺間,蕭謠已經吃完了青團子,又干掉了一盤白玉糕....然后在周游慈母一般的笑容中又將白嫩的小手伸向了水晶餅......
饒有個連吃幾條牛腿的平陽公主在前,周游也被蕭謠這樣的吃法給驚呆了。畢竟蕭謠可是用過膳的。
蕭謠其實也有些煩惱:不知道為何,自打去了一趟蕭府,回來后她就好像變成了個饕餮。而她的肚子就好似是個無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滿。
蕭謠沒有告訴任何人,雖然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勁兒她卻總是往前世被餓死這上頭靠。而且,待她吃飽之后,別無旁的癥狀。
所以,漸漸地她也就忘了這件事兒。
眼看著吃完點心的蕭謠,就要扔下廚子自己逃,周游急了。
“謠謠。”周游不知道怎么哄姑娘開心,卻知道如何能讓蕭謠心軟。
他啞著嗓子,動作快過了嘴巴。只見他一把抱住了蕭謠,將頭埋進了蕭謠迷人的鎖骨,忍著迷失在里頭的沖動,柔弱地說道:“謠謠,嚇死我了。”
這話是真的,周游也的確是要被嚇死了。可是一句話來回說上好幾遍,還做出如此一副孱弱模樣,周世子,您如此可對得起您紈绔的名頭?平陽公主默默地推開了門,不想再讓這個蠢貨耽誤她跟蕭謠說話。
“放開我!”
蕭謠一聽見門響,下意識就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推開了周游。周游一個不防備,被蕭謠這么大力一推便推至了門口,周世子華麗地摔了一個屁股蹲兒。著地前,周世子還不忘提醒自己如何落地才最美。
蕭謠看著跌倒都跌得如此與眾不同,非要做出一副遺世獨立模樣的周游,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平陽公主對于自己一進來就能看周紈绔的熱鬧很是滿意,她索性掐腰指著周紈绔就是一通嘲笑,當然嘴上也不會忘記譏諷:“哎呦,這么大個人站不穩吶。”
卻不料周世子這回卻不同她打嘴仗,就只那么坐在地上久久不起。待蕭謠以為他生氣了,要反省是不是出手重了時,卻見蕭二傻子居然傻樂著說道:“可不是吶,嘿嘿。都是我們謠謠推得好。”
平陽:....莫非方才我說話的語調不對,讓這紈绔產生了什么歧義?
蕭謠更是一副苦笑不得,不知如何說的模樣。
平陽公主則是一言難盡地看向周游,心里思量著是不是從宮里頭將黃太醫尋來好好給這紈绔好好瞧瞧,看看這二傻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周游可不就是離著失心瘋不遠了么?
只見他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眸,此時只容得下前頭的蕭謠。他邊看邊笑,邊笑邊看著。直看得蕭謠惱羞成怒了,才有眼色地忙忙站起。
但是,很快就又石破天驚地道出驚人之語來:“謠謠,我要娶你。”
不等蕭謠罵一罵這個二傻子胡言亂語,卻聽周游又道:“謠謠,我要名正言順地娶你。不用代嫁,不扯上任何人。”
這話也就只有蕭謠能夠聽得懂。本還想罵周游一聲孟浪的蕭謠,此時居然有些心軟了。蕭謠心里五味雜陳,看向周游的目光更是晦澀難懂。
至少,平陽就沒看懂。可這并不影響她罵人。
“你這個二愣子是傻了吧,被人罵了就要娶人家....等等,”
平陽似才反應過來,捂著嘴巴指著紈绔:“你這個二愣子,你要娶蕭謠?”
你娶蕭謠問過我的意思么?
平陽公主的話,成功地讓周游笑了,好看的笑顏卻不是沖著平陽。
周游看向蕭謠:“謠謠,我說的是真的,你也不用再搪塞我。你看,你若是使勁兒一下就能將我推下去這么遠。”
周游指著前頭他跌坐在地的地方給蕭謠看,待蕭謠看過去時,又深情地說道:“但是你方才卻沒有。”
蕭謠:...
蕭謠很想說我方才沒發揮好。
可是,她盯著周游的臉看了數息,卻終究是什么也沒說。周游不躲不閃地迎向她的目光,眼中的誠摯瞎子都能看得見。
就連平陽公主都嘟嘟囔囔說道:“還真是會裝,裝得倒是人模狗樣。”
人模狗樣的周游:....公主您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你當避一避么?
雖然周游在心里將沒眼色的平陽公主罵了個狗血淋頭,此時卻沒工夫同她糾纏。他只是等著蕭謠,看著蕭謠,眼里心里都是蕭謠。
許是因為說出兩輩子的執念,周游說話時聲音顫抖,袖子里的手也在無意識地抖動。
蕭謠盯著周游看了許久,下一瞬卻又將目光轉向了周游抖動著的衣袖。
周游下意識要縮,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他不覺得自己沒出息,卻覺得在蕭謠面前如此,顯得有些難為情。心里更是開始胡思亂想:
謠謠會不會覺得我不堪大用?
謠謠會不會覺得我優柔寡斷?
我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不好看?
要知道蕭謠可是實實在在喜歡看美人兒呢。
周游嘆了口氣,今日怎就沒有焚香沐浴,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呢?實在是有些唐突了。
可是既然說了,開工就沒有回頭箭了。
周游喘著粗氣,覺得自己能被嚇死。
“你決定了?”
就在周游覺得蕭謠會熟視無睹不理會他,飄然而去時,耳邊居然傳來蕭謠這話。
“你決定了么?”
自然是決定了!
周游心里快速地應答。可是嘴上卻遲遲沒有出聲。
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嗓子已經沙啞的不行。
“嗯?”
蕭謠顯然是個急性子,她見周游不吭聲,以為他在遲疑,就擺著手想要把這事給揭過去。蕭謠覺得自己定是瘋了,居然差點兒就應允了。
“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我都決定了。”
周游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馬上竄至蕭謠跟前,在蕭謠改變主意說不的時候,啞著嗓子搶著說道。
蕭謠的心仿佛一下就被人刺中。兩世嚴寒風霜凝結成的冰此時正在慢慢消融,更露出了冰山一角。她不由就笑了。清脆悅耳,一如她此時愉悅的心情。
這笑聲,在周游聽來簡直就如梵音。
周游最是個喜歡打蛇隨棍上的人,見狀忙勾著蕭謠的手,挑著舌尖撒著嬌:“謠謠,既然你應下了,可不能再改了。”
蕭謠才要說話,卻見周游此時的笑容燦若朝陽,明媚得勝過四月的春光。這樣的笑容在周游的臉上實在少見。
即便當初在蒲縣的時候,雖然每日傻笑,可是那笑中卻總有那么一點的寂寥。
周游心里苦,蕭謠知道。
若在從前,蕭謠不過是唏噓一下子然后就此撩開手。畢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煩心事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處。蕭謠若是都管,豈不累死?再說蕭謠可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
是什么時候,看不得這二傻子難過,甚至見到他落寞地笑,都會覺得不舒服的?
是周游潤物細無聲地時時處處想著她時?
還是是周游前世今生默默無言為她奔波替她謀劃時?
亦或是是周紈绔在金美樓對她露出羞恥、羞澀的笑容時...
她蕭謠前世今生,無父無母,唯有丁婆婆和阿左對她不離不棄。想不到如今居然還有個周游對她至此。將心比心,蕭謠說不動容,那就太假。
再有,
蕭謠嘆息著對上周游那雙亮閃閃的杏眸,心道這紈绔的一雙眸子實在是太過招人。自己這也算是美人惜美人吧?!
是吧?
不過,有些話還得說在前頭。
“我答....”
“謠謠!”
蕭謠才張口,平陽就不高興了。她拉著蕭謠就開始耳提面令:“你可不能輕易應下,咱們姑娘家金貴,得讓他覺得求娶不易才成。”
平陽為數不多的、花在男人身上的心思,這會兒全都悉數掏出來給蕭謠:“這男人啊,就是賤皮子,你且得打一打,打得他怕了呢,往后才不敢拈花惹草。還有就是...”
蕭謠被她說得啼笑皆非,按這樣的說法,能撐過一頓打來提親的人,估計不會有。
“平陽,你信不信我能讓你再入宮一回?”周游恨得不行,拉著平陽公主的衣襟就要往外扯。
平陽公主對他們周家的這個紈绔很有幾分的忌憚,居然只是尖著嗓子喊:“謠謠,你可不能輕易應下.周游你這混蛋,欺負我們謠謠沒有父母是不是!”
誰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家不是喜歡只能放在心里,磨著性子地找人說和?
誰像周游這樣巧言令色地將前世今生來世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來?
平陽公主越想越頭疼,恨不能將蕭謠一道帶出去,可她還是被周紈绔提溜了衣襟提出了門外。
待門重重關上,平陽氣得狠狠踢著門。
“你這個死紈绔,你若是不放蕭謠出來,你...”罵人就怕罵至一半,被罵的人活生生站在你跟前。
因為,罵人的多半會心虛,還會立刻矮半截兒。
平陽此時就有些心虛地瞪著周游,想到蕭謠,又挺直了脊背準備繼續開罵,卻聽周游悠悠地說道:“你想不想知道皇后娘娘為何屢次將你喚進宮里?且在你才成親的時候還更頻繁些?”
這就是個妖孽啊!總是一語就能戳中人的心窩窩啊!
平陽掙扎著讓自己不要去想,更在心里對自己說,這么多年來不都習慣了?難道她能不知道母后只是為了讓父皇常去她宮里頭?
“不想知道,閃開,我要進去找謠謠.”
平陽公主蔫頭耷腦地說完就要擠進去。周世子又豈能讓她如愿,只見他將手抵在門邊,懶懶地說道:“你真不想知道,身邊被你母后安插了多少人?”
平陽公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院子,卻見諾大的院子空無一人。不對,不遠處的樹上還有一人一鼠,正磕著松子,
嗯....看著她。
居然敢看她的熱鬧!
平陽勃然大怒,隨手脫下一只鞋子狠狠地扔了過去。
爾后,鞋子飛走。樹上也少了一鼠。
平陽這才覺得氣順了不少。
奈何高興多久,卻見面前赫然是她方才扔出去的那只鞋,鞋子旁邊還有一只松鼠“咕咕”叫著。爾后,開始吐起了口水...
平陽愣了一愣,旋即抄起地上的鞋子就要扔。
“公主,松子被您熏得不行,扔鞋子這招用起來不錯。”周紈绔看著熱鬧,還給出主意兒。
怎么就忘了這還有個妖孽?
一時間,平陽拿著鞋子的手就抖了抖。其實她現在想殺人,也不知道這個妖孽信不信。
平陽旋即搖頭,肯定不信啊,沒見妖孽這嘚瑟樣兒。
“好了,別戲弄公主了。”
從屋里走來的蕭謠看不下去了,她沖平陽莞爾一笑:“沒事,我心里有數。”
平陽急了,你有什么數啊!
“真的,我就問他幾句話,再說,這不還有公主你在給我撐腰么?”
蕭謠的聲音越發的溫和,看向平陽的目光滿滿都是信賴。京誠之行,平陽公主就是最大的驚喜。這位看上去兇殘實則靦腆的公主殿下,無時無刻不在保護著她,關心著她。
平陽說蕭謠這里舒坦,非要過來住,可蕭謠又豈能不知道這是因為當初蕭謠才過來被人覬覦蕭謠,還放言非要將蕭謠拿下才過來的?
平陽公主顯然很喜歡聽蕭謠說這話,手下的動作也放慢了許多。然后就見她拿起手中的鞋子沖著松子就要扔,松子見勢不妙,撒腿就跑,哧溜一下仍舊上了樹。
平陽公主一點兒沒有公主府風范,掐腰仰頭沖著樹上的松子就是一通罵:
“死松子,你給我等著。”
這樣的平陽絲毫沒有貴公主的風范,可是蕭謠卻很喜歡。
聽見蕭謠如此說,平陽罵得越發歡快起來,嘴角也翹得老高。
蕭謠喜歡自己這樣,嘻嘻!
平陽的臉上露出了澄澈的笑容,在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這樣的平陽立刻晃花了才過來的牛郎。
他的目光閃了閃,總覺得現在平陽很不一樣。
好像...好看了?
好像...也廋了?
牛郎第一次認真地端詳起了平陽公主,第一回覺得,其實平陽公主長得還挺好看。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