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窈窕

第257章 前往

“姐姐,收手吧!”周麒沉痛的聲音似是一柄劍戳中周琳的心。

周琳面無表情地轉頭,一臉倔強地梗著脖子強硬說道:“收手?我做了什么讓我收手?你怎么不說讓母妃收手?”

他懂什么?現在充好人,難道他不知道其實傷害周游最深的人就是周麒他自己?他有什么資格說她?

“是呀,都怪我!”

周麒耷拉著肩膀,點頭應是。

此時,年少的周麒臉上全都是風霜,他深深地看了眼周琳便拖沓著疲憊的腳步轉身就走。

落日余暉拖著周麒長而落寞的影子,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也是,他能管得了誰?這么多年來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母妃和長姐明里暗里陷害兄長,既覺得憤慨卻也無能為力。

所以,這回去北地對于周麒而言算是解脫。

終于,他不再每天苦惱不敢面對周游,卻也無法阻止母妃。也終于不用每日受到良心的譴責。

“誰讓你走了,給我回來!”

周琳扔了最后一個茶盞,沖著周麒遠去的背影嘶喊。她的臉上此時狠厲全無,有的只是滿滿的挫敗。周琳沒想到自己這么多年的心思早就被周麒看了個通透。

“你們哪里知道我的心思,走,都走!”

挫敗讓周琳緩緩蹲倒在地,一身的戾氣讓丫鬟們不敢靠近。誰敢惹這個魔頭,幾個丫鬟心有余悸地看著被周琳扔在身旁的金簪,紅寶石赫然在上。總算是紅寶石沒有掉了,若是紅寶石掉落下來,那么她們就會迎來新一輪的責打。

秦王妃的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王嬤嬤是早就跑了出去,一向得秦王妃看重的李嬤嬤早就跪在地上一頭一臉全是茶水。

暴怒的秦王妃正愁不知怎么出氣,先前出謀劃策的李嬤嬤正好承受了秦王妃所有的憤怒。

但是,不管秦王妃有多么舍不得,周麒還是去了北地。

蕭謠可不知道秦王妃的一巴掌竟然帶出這么多的事情來,此時她正同蕭安然商量要去南疆一趟。這些日子左眼皮子跳得厲害,讓蕭謠頗有些心煩意亂。

“爹爹,我帶著阿右和右一。”

蕭謠覺得蕭安然的話只怕是不怎么好說。于是極力勸服她:“爹爹,我的功夫還是周游教的,你問哥哥,還是不錯的。”

蕭詔自然搖頭:“你那些左不過是花拳繡腿。”

“花拳繡腿也比你厲害。”

蕭謠隨意刺了蕭詔一下,再接再厲地又說起了自家在蒲縣無人能敵的威力。

蕭詔頓了頓,雖然不贊同但是他怕蕭謠生氣,也就沒再開口。左右還有蕭安然坐鎮,蕭詔知道蕭安然是舍不得讓蕭謠去的。

“你想好了要去?”蕭安然倒是沒有似往常那樣一口拒絕,惹得蕭詔坐不住了再顧不得蕭謠生氣,忙說道:“別想了,不能去。”

雖然蕭謠就不是個在深閨內宅繡花品茶彈琴的性子,但是南疆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讓自家妹子以身涉險?別說南疆路途遙遠,單說南疆悶熱潮濕瘴氣橫生哪里是蕭謠這樣嬌軟的姑娘當去的。

蕭詔從來都覺得自家妹子左不過是比尋常閨秀氣力大些,自然舍不得她去那樣的地方。

蕭謠試圖勸服:“哥哥,還有賽大當家帶著我。”

“那也不行。”讓親妹子跟著個女土匪一道去,蕭詔是哪哪兒都不放心。還有這賽鳳凰夫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據說那江阿丑和小白臉仙木西丁吵架被賽鳳凰趕了出去,這么多天不知去向。若不是怕蕭謠不喜,蕭詔是真不想讓蕭謠同那女土匪一道的。

“既然想去,那就把周游走前留下的暗衛都帶上吧。”蕭安然點了點桌子,驀地站了起來,看著窗外的伸出來的綠枝條淡淡地說道。

“爹爹,你就讓我去吧..什么,爹爹你這是答應我了?”蕭謠心頭一喜,抱著蕭安然的胳膊傻笑。

“父親!”蕭詔怎么也沒料到,自家父親在這節骨眼是行反戈而行。

“父親您怎能如此慣著妹妹?”

雖然他也樂意父親慣著自己妹子,但是也不能由著親妹子任性再傷了自己吧。要他說,周游那個紈绔皮糙肉厚的,怎么也不會有什么大事。哪里就要自家妹妹千里迢迢去看他?

“好了,就這么說定了。”蕭安然的臉上閃過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黯然,再抬頭就又是一派的和煦。

他甚至打趣蕭謠:“有求于我就是爹爹,平日就喊父親?”

蕭謠也不回答,只繼續傻傻的笑。

蕭安然深深地看了蕭謠一眼,于心里嘆了口氣。若不是形勢不好,再怎么也不會讓蕭謠去南疆。即便她要去,蕭安然也會跟著。只是時移世易,有時他也無可奈何。

見蕭謠滿臉的歡欣,蕭安然難掩對愛女的不舍之情摩挲著蕭謠的頭頂叮囑她一切小心。蕭謠覺察到了,也就越發的內疚了。認真說起來,她對蕭安然和蕭詔其實多的是客套和疏離。現在想來,其實她是有些對不住蕭詔和蕭安然的。

錯了就要及時改,也不能總是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傷人心。蕭謠深吸了口氣,搖著蕭安然的胳膊孺慕地看著他地甜甜笑道:“父親放心,我就只去看看。再說還有他們呢,路上不會有危險的。”

像是怕蕭安然不相信,蕭謠隨手就折了一只放在桌上的筷子慢慢地將那筷子變成齏粉。拍了拍手后笑道:“父親您看,您女兒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

蕭詔顯然還沒轉圜心思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不過是些蠻力。啊...哎呦。謠謠你輕點兒、輕點兒。”

蕭公子話沒說完就被自己親妹用了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剪了手背在身后,看得阿左捂著嘴背轉身子憋著笑,他身旁的小廝阿俊忙上前一步沖蕭謠鞠躬行禮:“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公子這一回吧。”

說著就擠了擠眼睛又沖蕭謠行禮。

“滾,哪里都有你。”

蕭詔騰出腳來踢了阿俊一腳,又笑嘻嘻討饒:“妹子,親妹子,哥哥說錯話了。饒了哥哥一回?”

說完又道:“好不容易給你找了一雙象牙筷你倒好,隨手就給折了哥哥我這不是心里不高興嘛。”

蕭謠這才松開手,忍著心頭的懊惱拿了僅剩的一根橫著豎著看了一會兒,她雖然面上不顯,其實心下早就心疼得不行。她早就想要這樣一雙象牙筷了,因為她早就已經有了金銀玉,就差了這么一雙象牙筷。

如此一雙象牙筷在大梁雖然不說是千金難尋,到底也是少有的珍稀。更難能可貴的是象牙筷子的頂端上還有個小小的玉墜子,就這么拿在手里象牙白映襯著通透的綠,顯得尤其好看。

蕭謠想了想,拿起剩下的小小的半截,只見另一只上頭是個搭扣。蕭謠輕輕地將玉墜子往搭扣上一合,筷子就放到了一處。

不難看出,做筷子的人用了心思也很有巧思。

蕭謠有些動容。被人這么用心的想著,隨口一句就被人記在心里,任誰都會感動。蕭謠知道蕭詔找了許久,她不覺可惜起來,更是自責不已:

“哥哥,都怪我太魯莽。”

蕭詔雖然不知道蕭安然為何突然就定了下來,卻也知道父親答應了,只怕妹妹怎么也不會改變心意。就忍著心里的酸,語重心長地說道:

“謠謠,對哥哥沒事。往后見著那個小子只怕他不像哥哥這樣。”

蕭謠也不接話,就只是抿著嘴笑。蕭安然卻聽不下去了:“周游若是敢看不慣,我饒不了他。”

蕭詔越發煽風點火:“就是就是,謠謠你聽我說,這男人就不能慣著。你且記著有哥哥和爹爹給你撐腰咱不慣著他。”說著又小心翼翼地問道:“謠謠你說是不是?”

蕭謠想了想,覺得她從來也沒慣著周游,都是周游慣著她,也就隨意點了點頭。

蕭詔一下開始蹬鼻子上臉:“那咱們還是不要去南疆了,有什么可去的。聽說那邊正在談也沒打起來,再說那小子不過是輕傷..咳咳,妹妹,咱們還是不要去了。”

真是個蠢兒子。蕭安然等了蕭詔一眼,問蕭謠:“謠謠,聽說平陽也要跟著你?”

蕭謠倒是還沒聽說過,不過眼下她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她看著蕭詔:“哥哥,周游受傷了?”

她就說周游怎么沒有只言片語呢,原來這是受傷了。

“哥哥,周游傷的重不重?”

蕭謠攥著蕭詔的手,眼中難掩的關切讓蕭詔心頭又是一酸。誒,吾家有妹初長成這就便宜了周游那小子。

“沒事,就是皮外傷。”蕭詔怕蕭謠翻舊賬忙澄清自己:“今日見著秦王爺,是他順嘴提了一句。”

蕭詔這樣輕飄飄一句話,蕭謠如何能相信。好在蕭安然答應了讓她去,再不放心等到了南疆也就看見了。

沒想到,蕭安然這么痛快答應了下來,蕭謠覺得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同蕭安然父子又說了一會兒閑話,見蕭詔同蕭安然好似有話要說,便帶著阿左出了書房。

“父親怎么就應下來了呢?”

待蕭謠身影走遠,蕭詔還是有些心有不甘。

“讓她去吧。”

蕭安然握著手里的清茶抿了一口后放下,自顧尋了蕭謠平日愛喝的茉莉香片沖泡了起來。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當”

蕭詔此時也看出了些什么。

“嗯。”

蕭安然氤氳在茶香中,臉上神色難辨,聲音低沉:“要變天了,還是早早準備起來的好。”

“是太子?”

蕭詔在吏部沒少歷練,有些事情他也隱隱覺出了不對。

蕭安然不置可否地捧著一杯芳香四溢的花茶,看著窗外出神。等蕭詔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就聽蕭安然悠悠長長地嘆了口氣,幾不可聞地說道:“也許,還能碰到她呢。”

“父親?”

蕭詔疑惑地看向蕭安然,不懂蕭安然在打什么啞謎。他雖然知道蕭安然有事,但是蕭安然若是不說,他也不敢問。

“公主,你真的跟我去?”

蕭謠看著平陽公主,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去干什么呢?”

若不是去見周游,蕭謠也不想去那么遠。

“跟著你啊!”平陽公主狠狠地瞪了蕭謠一眼,沒良心的小丫頭,還不是怕她一個人在路上受人欺負?雖然蕭謠現在有了郡主的名頭,但是江湖險惡啊,蕭謠又是個性子單純不會拐彎的,平陽公主可不希望她受了人家的欺負。

“就是怕我被人欺負?”

蕭謠不覺扼腕嘆息,這一個兩個得是多不放心自己啊。偏偏還是在她展現了自己的實力之后。

“嗯。”

平陽公主忸怩又道:“你不在,我怕吃多了沒人管。”

蕭謠看著平陽公主已經瘦了一圈的腰身,默默地咽了余下的話。算了,帶著平陽公主也好,省得她一個人在家里頭想起牛郎和皇后的那些齷齪事兒再胡吃海塞。

走之前還得去見一見丁婆婆。

蕭謠來到報恩寺前,才驚覺自己已經多日未見丁婆婆了。每回來,丁婆婆都已正在同大師傅談經論道婉拒。蕭謠以為這回丁婆婆能撥冗見她。但是丁婆婆卻只是命人送來了幾個包袱并一些金銀細軟。

若是秦王妃見著就會發現,丁婆婆同她給周麒準備的東西如出一轍。只是丁婆婆給的銀票略多,除卻金銀細軟還有許多的頭面首飾。

蕭謠卻沒法子拒絕,因為知客僧送來后人就走了。只徒留蕭謠一人在那兒愣怔怔發呆。

看著綿綿的青山,蕭謠對著報恩寺紅墻角發呆。她總覺得這一回丁婆婆好似要拋下她一般。丁婆婆顯然有心事,但是蕭謠深信丁婆婆有自己的苦衷。

一起生活十五年,雖然丁婆婆有時候很神秘,但是她對蕭謠卻是一片拳拳愛護之心。

若是真的拋下她,倒也沒什么。可是丁婆婆對她的養育之恩尚且未報答呢!

“走吧。”

轉頭深深地又看了一眼報恩寺,蕭謠迎著落日余暉帶著阿左下山。

“您真的不見見她?”

不遠處的報恩寺,丁婆婆同一人看著蕭謠遠去。

“不用了,若日后能見著自然會見。若是...不見也罷。”

那人也沒再勸,只是跟著丁婆婆一道看著蕭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