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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來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急切和憂愁。
甫一見到周游,不等問好先就開口急切地說道:“明日午后南詔王將要帶著王妃一道來莊子。”
跟隨他而來的夢兒也是一臉的憂愁。南詔王的名頭在南詔乃至南疆可不是說說而已。夢兒隨愛人你是圣女對這個南詔王卻也敬畏非常。
可她同阿來卻不能置身事外,因為江阿丑同她早就有言在先,且當初她李代桃僵其中也有黑皮想將她送給南詔王的緣故。
所以,一聽說南詔王要來,即便南詔王根本就不認識她,夢兒也是心虛的。
“是么,來的好!”
周游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這讓阿來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世子,但有吩咐,阿來必定無有不從。”
阿來不是表忠心,他現在跟他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牽扯很深了。
比起阿來的慌亂,賽鳳凰夫婦卻是一臉的躍躍欲試,來這兒是為了什么?即便不能將南詔王搬到,重創一下也是好的,至少能讓他莫要將心思都放在大梁上。如今還跟倭國勾結到了一處!這就讓人不能忍了!
蕭謠也在一旁摩拳擦掌:是的,開戰的號角已經吹響了!
阿來和夢兒看著這幾個已經開始商量對策的幾人,莫名就覺得安穩了許多。
南詔王這回來莊子其實是有些倉促的。若不是因為南詔王妃苦夏嚴重,及至不思飲食,這一項更是整個人都是一副懨懨的樣子,長此以往只怕對身子不利。愛妻如命的南詔王焉能不著急。這不就急得南詔王拋下了跟南下的倭國人正在商談的事情,還是急吼吼就來了莊子。
南詔王妃一直是無可不可的態度,但是話里話外的“生死有命”聽得南詔王簡直心驚肉跳。故而他這才慌忙忙帶著南詔王出來轉轉散散心。
阿來的這個莊子是南詔王妃最愛的一處。依山傍水,溫泉眼多,修建的也是富麗堂皇..還有一點,跟南疆離得也很近。
“妍妍,孤王為了你可是連國事都放下了,待會兒到了莊子,且得要好生養好身子。”
南詔王說著話,還將手里的一盞燕窩粥推給南詔王妃,硬是勸著她吃了半盞。眼見南詔王妃吃完不吐了,這才高興起來,覺得這一趟來得值了。
南詔王從來都是一個邀功請賞的性子,說話粗性子更是直接。放下碗就開始說自己為了南詔王妃堆積了幾丈高的奏折。南詔王妃顯然也適應了,聽見也不過只是笑了笑。她也不問是不是倭國人來了,畢竟問了南詔王也不會說,雖然南詔城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想問的問不出結果,他說的又不想作答敷衍,南詔王妃索性開始閉目養神。
南詔王還想再說,見她如此也就熄了心思。他手里裝模作樣拿著本《十州記》,卻是半晌不翻一頁紙。其實他一個喜武厭文的糙漢子哪里能看得進去什么西王母、祖洲、炎洲、鳳麟洲....此時的南詔王思緒早就飄向了不知何處。
“西丁和西琳這兩個孩子原來也是去了莊子上。”
馬車走得四平八穩,不知道過了多久,南詔王悠悠然地扔下了這一句讓南詔王妃緩緩睜開眼睛,她看向了南詔王,神色淡淡:“你說西丁和西琳這兩個孩子也去了莊子上?”
仙木姐弟倆個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前更是深得南詔王妃的喜愛。只這一回的不告而別,很是讓南詔王妃擔憂了一陣子。后頭派出去找的人來報說是已經回來了,南詔王妃這才略放下心來。
當初的關切不是假的,只是現在南詔王妃好似有些變了。
“這兩個孩子膽子不小,一會兒且得要好好教訓一番。”
南詔王的聲音里頭含著怒氣,還順手摸了下腰間的皮鞭。南詔王妃卻一改往日的護短,也沒有似在宮里頭那樣一味的勸說,而是淡淡地說道:“他們姐弟的確是有些任性妄為了,陛下您且得好生教養。”
南詔王一愣,他沒想到一向對仙木姐弟甚為疼愛的王妃居然順著他說要好生教訓那兩個孩子。莫名的,南詔王紅黑的臉上幾不可察地露出一抹心虛,又很快蕩開。
仙木西丁和仙木西琳兩個是南詔王堂兄家的孩子,自從南詔王的堂兄肅北王爺戰死、肅北王妃殉夫之后就一直被南詔王妃接在身邊撫養。
南詔王和王妃兩個沒有孩子也就將仙木姐弟當成了親生子,仙木西丁也早就被南詔人當成了南詔王的繼承人。
這兩個孩子一向乖巧,卻不知道為何魔怔了一般非要去打梁,南詔王不允,他們居然還學人家留書一封后離家出走了。
要說起來,南詔王妃應該是最傷心難過焦躁難安的。畢竟這兩個孩失枯后就是在她身邊長大的。但是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的不告而別傷著了南詔王妃,這么久了南詔王妃也不過是命人沿路搜尋,平日里卻是很少提及他們姐弟二人的。
南詔王自然覺得怪異,可他的王妃怪異之處還少么?先是不肯接受王后的封號,后頭更是觸碰不得。自從來了南詔之后,不是今日身上疼就是明日暈頭癥發,弄得南詔王想要同她好生說說話,好生親近親近也都成了奢望。
這兩年,許是因為心境平和了,也許是因為常來莊子上的溫泉,身子骨倒是漸漸好了許多。
就因為南詔王妃性子孤拐,這些日子身子又不爽利,南詔王雖有事在身,卻也只能默許了。
甭看南詔王長得粗壯,在對待南詔王妃上頭卻是出奇的細心周到,這在南詔皇宮里頭更是眾人皆知的。就如現在,這馬車里頭不僅放了各色味道香甜的水果熏得馬車一股甜香,更是在馬車的內壁放了許多的游記、話本子,馬車里頭的點心永遠都不曾斷過,不僅有南詔的一些果脯蜜餞里頭還有大梁精細的糕點。至于那些小物件,諸如王妃喜歡的引枕,王妃慣常用的采耳玉勺子這些,都是南詔王親自收拾的。
要說就沖著這份心意,南詔王妃每日見著這些擺設就得對南詔王多添一分的喜歡。不說身份尊貴如南詔王就算是養了幾頭羊的寨子頭人也不見對婆娘這般捧在手心細細呵護的。
南詔王打的也就是怎么個主意。怎么讓南詔王妃高興,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探索,時時有突破。
他第三次看向了南詔王妃,看著她嫣紅的唇慢慢吐出了個籽兒,看著她秀秀氣氣地將一碟子果脯用了大半。
“吐這兒。”
南詔王伸出蒲扇手,臉上也笑成了個菩薩臉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南詔王妃搖搖頭,也不再吃什么,只拿了濕帕子擦干凈了手就摸了南詔王方才看的《十洲記》翻了翻。
“這書可還好看?”
癡情·南詔王沒話也要創造機會制造話頭。
“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南詔王妃搖搖頭,仿佛覺得這不就是贗品罷了。只有南詔王才知道這本個孤本費了他多少的銀子。但是這些話,南詔王卻是說不出口的。他這一生,一貫的好勇斗狠,手上也沒少沾血。但是對上那是再大的戾氣也會沒的。
“怎么就拾人牙慧了?”
雖然不明白什么叫做拾人牙慧,并不懂這牙齒和智慧又怎么能扯上干系,南詔王本著不懂就問的心情問周游:“莫非這書不好?”
南詔王妃就笑了:“若說它不好也不對,畢竟是難尋的古籍;若說好,卻是不能昧著良心說出來的。它上頭有許多《搜神記》的影子。”
這是南詔王妃的一家之言,若不是南詔王問起,她其實是一貫不表態不贅言的。
說說講講的一路顛簸著來到了莊子,仙木姐弟自然是早早就來到了門口候著。至于蕭謠幾個,也跟在仙木姐弟后頭。這畢竟是人家的莊子,主人來了自然是要打聲招呼。
蕭謠看了眼周游,只覺得喬裝打扮后的周游仍舊還是難掩秀色。她又摸了摸自家的臉,深覺江阿丑一手喬裝術使得是爐火純青。
賽鳳凰這回是如愿以償了,這回江阿丑是真成了她夫人了。
南詔王妃讓幾人起身時,看到幾個時很是開心。還拿著蕭謠的手,笑瞇瞇問她幾歲家在何處。蕭謠按著說好的話,只說是夢兒的表妹,至于周游幾個都是要去往南詔行商的商販。將南詔的果子、香料往大梁運再將大梁的絲綢、瓷器還有鹽鐵這些往南詔帶。
不過因為邊境摩擦不斷,現在已經不許再私自帶鹽鐵了。
“就放心待著,若是莊子上住煩悶了,就跟著我們去南詔城去。”
南詔國說白了其實就是坐城,也不知從哪朝哪代開始就是易守難攻的所在。平日若是沒有通關文牒,不放吊橋是無法進入的。這也是為何南詔這樣的小國敢同大梁對峙的緣由之一。
“多謝王妃。”
蕭謠雖覺得這個南詔王妃不做王后非要做妃嬪有些故作清高、沽名釣譽,卻實在是討厭不起來這個王妃。只因為這個南詔王妃長得極其好看,性子看著也不錯。跟蕭謠說話時,一雙求水眸就這么笑吟吟看著自己,顯得慈祥又溫婉。
蕭謠覺得,南詔王妃滿足了她所有對于母親形象的渴望。不過,旁人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父母。一想到那兩個將年幼的自己仍在亂墳堆的親生母親,蕭謠就有些怏怏不快起來。
“等得久了,累著了吧。”
南詔王妃自己才下馬車累得夠嗆居然還想著問自己累不累,有一瞬間蕭謠的內心被擊中被感動了。但也僅僅就是那么一瞬,也許南詔王妃是個溫柔善良的人,也許南詔王此時看人的目光帶著和藹和慈祥,但是蕭謠卻不能因為他們彼時的慈祥就忘了邊境的被他們截掠欺凌的大梁子民們。
“多謝王妃,民女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了。”
蕭謠見這位南詔王妃一副想將自己拉進屋子里頭暢談一番的模樣,忙行禮道別。
南詔王妃看著她舉止間的滯澀,不覺眼眸暗了暗,卻也什么都沒說,只是笑著讓她走了。
仙木西琳是個細心的,見南詔王多看了蕭謠幾眼就笑著替她掩飾:“邊境小民乍然見到皇嬸,手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了,行禮什么都是現學的,皇嬸莫要介意。”
南詔王妃沒搭話,只是拉著仙木西琳問她這大半年來去了何處,遇到了什么人,怎么回來的。
仙木西琳就將她同蕭謠對好的話含混地說了個大概。左不過是遇到了蕭謠兄妹的車隊,跟著他們一道去了大梁,后來怕家里人擔憂就又跟著回來了。
仙木西琳說這話時竭力讓自己手滑流暢些,說完還看南詔王一眼。
南詔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問仙木西丁:“你到大梁可有什么想法沒有?”
“繁榮?”
仙木西丁盡顧著做人家的壓寨夫人了,后來雖然去了京城統共也沒待多久,所以還真說不出什么好來。
“不愧是我們仙木家的孩子,就知道向著自家人。”南詔王拍著仙木西丁的肩膀啪啪響。
這就是對仙木西琳不滿了。仙木西琳方才可是狠狠地將大梁的珍饈館還有什么鍋子給夸得天山有地下無的。
“好了,怎么說這么些了。”
南詔王妃顯然不想聽南詔王這么九曲十八拐地含沙射影仙木西琳,不等南詔王再開口就將他的未竟之言憋在腹中。
“西丁跟我去書房。”
南詔王又看了眼仙木西琳,臉上的不滿展露無疑。
“甭管他,咱們娘倆好久沒見了,好好說說話。”
南詔王妃依靠在美人榻上,一副疲憊的樣子。
“好好說說她,沒見過世面,一個大梁就讓她樂不思蜀了。”
南詔王臨出門,還非要扔下這句傷人話聽得南詔王妃不覺蹙起了眉頭。
“別管他,來根我說說,大梁的珍饈館里有什么。”
南詔王妃年輕的時候那也是個有志向的美食愛好者哪。
“最最有名氣的當屬白玉糕了,世人又叫它清白糕。據說這是從大梁的丞相蕭安然處傳出來的。”
“蕭安然?”
南詔王妃的眼睛一亮,驀地卻又垂眸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