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往鍛煉你們的身手，也不是為了讓你們上戰場殺敵。只是想要你們能夠多幾分活下來的機會！”
她最后一句話，聲音低下來，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力量：“你們要清楚自己的價值！”
就如同她一般，學成之后，并沒有立刻上戰場。
而是為國家培養了一批又一批擁有先進技術的醫療人才。
她清楚自己的價值，明白自己怎樣才能為這個國家做更多的事。
“明白！”
這些年輕的醫學生高聲道，帶著一種宣誓般的莊嚴感。
華榮轉頭，看著車外人間地獄一般的場景，輕聲道：“看外面，沒什么可怕的！那是你們的同胞！還有為國拼殺的英雄！以及那令人厭惡的侵略者！”
隨著她的話，車里的醫學生們，也盯向外面。
樹木被焚燒，房屋倒敗，河水被染紅，死尸遍地。
可是，這是他們的祖國，是他們的母親，是他們拼命守護的土地！
越來越多人嘔吐，越來越多人適應，越來越多人平靜……
華榮看著灰暗的天空，心中相信。
黎明，不遠了！
一行人一路上有驚無險的到達了前線，這里交通信息幾乎斷絕，除了醫護人員便是士兵傷患。
士兵們在炮彈與鮮血中沖鋒過，回到這里，依舊有滿腔熱血。
醫護人員見證了最為慘重的傷勢，卻依舊笑容依舊。
這里是全國最應該悲哀、憤怒、惶恐的地方，可是華榮卻只看見光明與希望。
不得不說，她那冷漠的心，都因為這個地方，熱了幾秒。
哪怕只有幾秒！
他們在密林的地底建立起臨時的手術室和包扎所，藏在高大的樹蔭下，隱藏在泥土下。
鮮血淋漓的士兵被貨車拉載到這里，墳包一日多過一日。
華榮的白大褂沾滿了鮮血，多年來積蓄的醫療藥品被人護送而來，驅散了眾人的絕望。
一個她私底下培養的人到她面前，說道：“房先生在趕往戰場的時候，為救一些大學生，與陽鬼子火拼，受傷過重……去了。這是他讓我交給您的。”
華榮一愣，看著來人手上的玉佩，許久之后才接過。
“嗯，我知道了，繼續往這里運送醫療藥品……”
最后抬頭看著他，難得說了一句：“人最重要。”
“是！”
華榮轉身，將玉佩塞進兜里，繼續投入與死神搶人的工作中！
房先生，房光明，二光。
有那么一瞬間，她腦海中浮現了她第一次見到二光的場景。
她靠在車門處，嗑著瓜子，看著躲在樹后面偷看她的少年，挑眉問道：“你父親幫過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少年憨厚靦腆的看了她一眼后，酒窩深深道：“我想要趕走那些侵略者！”
“為什么？”她是真的驚訝，一個長在普通家庭的孩子，會有這樣的志氣。
少年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因為他們很討厭！”
她難得笑了，走過去給了他一把瓜子：“這樣的話，你就跟著我吧。”
他眼睛一亮：“你也想要趕走他們嗎？”
“當然，所以你愿意不？”
“愿意！主人！”
“跟誰學的，叫姐，叫華榮姐。咯，玉佩拿著，代表你是我的人了。”
華榮很平靜，非常平靜。
死亡每一刻都有，她沒有時間悲傷。
======
華榮到了戰場之后就發現，這里的醫護人員雖然沒有那么多的西方先進醫學概念。
但是他們在戰場待了很久，救過很多人。
他們的救治手法，往往比她帶出來的那些學生更簡單，效果也差不多。
于是，她現學現賣，在戰場上教導跟來的學生。
同時又將一些先進有用的西方醫學概念，以及中醫概念，傳遞給老醫護人員。
這樣的情況下，能活下來已經是極為不容易了，沒必要藏私。
華榮更是想也沒有想過藏私，她腦子里的東西就是她的，別人學會了也偷不走。
在這段時間，很多時候華榮都會被炮火驚醒。
前線贏了，他們跟著前進。
前線輸了，他們跟著后退。
也是這樣的情況下，她遇到了一個熟人，一個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再相遇的人！
“啊！李，真的是你！太好了！我見到你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感謝上帝，歌頌上帝！”
華榮看著那雙碧綠純凈的眸子，多年前異國求學的時光，讓她有些恍惚。
“萊恩，你怎么來了這里？！來多久了？！”
萊恩身上背著一個藥箱，身上還有泥土，甚至那金黃的頭發也不再有光澤。
但他臉上露出了那種仿若初生嬰兒般的笑容。
另外，華榮還發現，他剛才說的話，是用的華文！
流暢的華文！
萊恩摸了摸頭，有些害羞：“我最初來這里，只是想來看看你，看看你摯愛的國家。結果真不幸運，我一下車就被當成間諜抓了……”
華榮從萊恩口中得知了他這些年的經歷。
他花了一年，學會了華文，然后乘飛機來到了華國。
被抓后，說出自己醫生的身份，就被送到了前線戰場。
于是，一個前途大好的名校畢業的醫學生，就成為了華國戰場的一名醫生。
華榮看著他最后激昂的道：“……李，他們是你的國人，他們為了你摯愛的國家而戰，他們甚至曾經和你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我羨慕他們被你所熱愛！”
“然后，在相處的過程中，我也愛上他們了！他們太勇敢了！他們是英雄！值得我尊敬的英雄！”
萊恩轉了個圈，這么多年也沒讓他成熟多少，依舊單純得可愛！
他突然抱住她，聲音有些哽咽：“不過，我最開心的，還是見到你！李！我明白你為什么回來了！因為你的同胞們，值得你義無反顧！”
“我可能不是特別愛這個國家，但因為你愛，所以我也愿意愛！”
華榮確定剛才看到了他懷中露出一角的手帕。
那是她送給他的。
上面繡著丁香花的圖案。
她抬手回抱他：“萊恩，謝謝你做的一切，真的！”
她眼睛更亮了，至少在還活在這一片天空下，她就會試著愛這個國家。
黎明前的黑暗，有一個又一個無悔的人陪伴，也并不寒冷了！